手腕(7)_巨凱_學達書庫

七

　　不多一會，王罡親自開著小車來接她。車子沒有直接開到她家門口，而是停在斜對面的一個僻靜的巷口，王罡用手機通知她。鄭欣欣戴著一頂涼帽，架一副墨鏡，穿一身黑色連衣裙，款款地朝這邊走來。路上的行人再也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十分時髦、風度翩翩的女人，是他們的副市長哩。穿這身黑色衣裙，鄭欣欣是經過一番考究的，在西江，第一次給他畫畫，就是這身打扮；這麼多年了，這套裙服竟保存得完好如初。鄭欣欣認得王罡的車號，來到車旁，拉開邊前門，坐到了副駕的位置上。王罡嫺熟地駕車上路了。

　　車子從城北出城，駛過大橋，沿江北公路向西駛向琅山。初秋的傍晚，尚有幾分躁熱，西山的斜陽直射進車內，也有點辣人。鄭欣欣除下帽子，順手扇起涼來，露出的頭妝，是精心梳成的一個髻，挽於腦後。王罡透過後視鏡打量她一眼，說：「你還是那麼年輕，這麼多年了，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十多年前，也是這個髻，也是這一襲黑裙，你來為我畫畫時，我當時覺得你的打扮未免老氣了；而現在，同樣的行頭，就顯得年輕有活力。」鄭欣欣笑了笑，沒有說話。

　　車子進入琅山界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抹晚霞斜掛於西天，紅得像是血光之色。兩人找了一家比較清爽的飯店，吃了晚飯，繼續向山裡行駛。

　　到了琅琊湖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一鉤殘月掛上了東邊的夜空，烏雲過往匆匆，殘月也時隱時現。雖然是初秋，晝夜溫差已經顯著了，何況是在山裡。兩人下得車來，感到一陣涼意襲來，鄭欣欣還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琅琊湖就位於腳下的山凹子裡，有一條彎彎的小路通到那兒。王罡俯視著影影綽綽的湖面，說：「十多年沒有來了！早就想來看看，一直抽不出空；再說，一個人也少了情趣。你的提議太好了……」邊說邊拉著鄭欣欣就要下去。鄭欣欣拽著手說：「我有點怕……算了，咱們回吧？」王罡說：「都到這兒了……你怕什麼嘛？」說到這兒，笑了笑，接著說：「該不是怕那些聯防隊員吧？」鄭欣欣兩手抱在胸前，說：「反正那一幕在我心裡刻得很深……今天再次面對這些，還真有點毛骨悚然……」王罡寬慰她說：「都那麼多年了，你還這樣！都是潛意識在作怪，那件事對你的傷害太深了，所以才會這樣。現在不用怕了，人們已經寬容多啦，誰還會管這種事？除非他有毛病。」說著就拉著她的手，拽著她就下去了。

　　琅琊湖靜靜地躺著，湖面在月光映照下波光灩瀲，還不時傳來輕微的濤聲。兩人環湖而行，腳下的草地凹凸不平，鄭欣欣半扶半挽著王罡行走。

　　王罡的情緒漸漸地被調動起來了，他感感慨慨地說：「記得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是春天，第二次來的時候是夏天，今天，我們第三次來的時候，已經是秋天了。這正喻示著人生哪，春華易逝，人生易老啊。」

　　鄭欣欣當然聽出了王罡的話外之音，但她沒有說話。她在營造一種更好的氣氛，因為她有更要緊的話要說。

　　兩人走到一塊大石頭旁，鄭欣欣認得，上一次游泳上岸小憩就在這塊石頭上。鄭欣欣說：「走累了吧？歇歇腳吧。」於是兩人在石頭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似在享受這秋夜的寧靜。湖水的輕微的濤聲，四周樹葉的簌簌聲，還有間或的鳥叫和蛙鳴，更顯得這夜的靜謐。

　　許久，鄭欣欣終於說話了，她說：「當初你不辭而別後，你知道我為什麼四處流浪去找你嗎？」

　　王罡想了想說：「大概的狀況我知道，具體的就說不上來了。你那時候那麼年輕，感情那麼豐富，心靈又是那麼脆弱多變，讓人很難捉摸。不是有一句話，叫『少女的心思你別猜』嘛。」

　　鄭欣欣欲言又止地說：「其實……也很簡單，我當時的想法就是，我不能白擔一個罪名，我……要一次……只要一次……」說罷，鄭欣欣低下了頭。

　　王罡聽罷笑了起來，說：「是嗎！？竟是這個念頭？看不出來，你當年竟是這麼直截了當的人！我還以為，當時作為少女的你，心裡面有著千千結呢。」

　　鄭欣欣知道王罡在取笑她，便佯捶他，佯嗔道：「你好壞！當然不是這麼簡單嘍……」

　　王罡繼續笑著說：「其實最簡單的就是最有效的，我當初要不是顧慮太多，而是簡單地處置，也許就不會……」說到這裡，王罡頓住了，望著鄭欣欣半晌，才說：「不瞞你說，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我身上的負荷太重，所以不如你果決……」說到這裡，王罡伸出手臂，摟住鄭欣欣的肩膀。

　　鄭欣欣就勢歪在王罡的懷裡，閉上了眼睛，眼中溢出的淚花在朦朦月光中閃著光澤。王罡抱緊了她，熱烈地吻她。漸漸地，鄭欣欣似乎被融化了，全身柔若無骨，像一捧棉絮。她像是怕被風括走了，便伸出雙臂抱住王罡的脖子，身體緊緊地貼著他。

　　這是一個等待了十多年的擁抱和熱吻……於是月亮走了，雲朵走了，樹林走了，琅琊湖也走子，世間萬物已不復存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亮已經偏西了，山湖樹木愈加寂靜，兩人才回到現實世界中來。王罡仍然摟著她，不願鬆開，說：「真是太美妙了！我要娶你……我一定要娶你！」

　　鄭欣欣坐正了身子，低垂著頭，說：「我……已不是那個單純的小丫頭了，十多年來，發生了很多事……」

　　王罡拉過她的手說：「怎麼？你拒絕我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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