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73)_李哲_學達書庫

七十三

　　小四兒把趙英文接走後，他們來到了一個酒吧，趙英文說想喝點兒白酒，酒吧服務員告訴他，這裡不賣白酒，只有啤酒和洋酒。趙英文毫不猶豫地拉著小四兒就朝外走。上了車，小四兒說不然還是先回家吧，在家裡喝點酒更自由些。「家？」趙英文突然仰天長歎，然後低下頭去，用左拳頭敲著前額，「我哪裡還有臉回家呀！我憑什麼住那麼好的房子，我憑什麼要人家的錢？憑什麼呀！」趙英文說完就抽泣了起來。「事情已經發生了，您一定要想開點！」「四兒啊！你讓我怎麼能想得開！三個億，三個億啊！就這麼不見了？這不是在做夢吧，啊？」「您千萬別這樣，我們必須想辦法。」「想辦法？你說我們還能想什麼辦法？」小四兒緊鎖著眉頭說：「我一直在回憶韓宏利坐的那輛車的車牌號，還有另外那兩個人的，我想能不能從那兒尋找到一點線索。」趙英文突然變得清醒了：「對呀！你還記得那些車牌嗎？」「大概有點兒印象，但不一定準確。」趙英文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急切地說：「快！四兒！快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啊！」小四兒很冷靜，他的雙眼噴射著仇恨，他說：「韓宏利坐的是新款的賓士，有這種600車的人並不多，我想我就是一輛一輛地查，也要把這輛車查出來！」趙英文一下子感覺有希望了，他說：「四兒，你說能查到嗎？」「明天我去找一下車管所的朋友，只要有照片，我應該不會認錯！」「四兒！我可就全靠你了！我這人生地不熟的，離開了公司就兩眼一抹黑了。」「還有，另外那兩個人是幹嗎的？」趙英文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他從口袋裡掏出銀行吳主任給他的那張紙條，遞給小四兒，說：「你再到工商局去查一查這兩家公司的情況，他們的法人代表一個姓文，一個姓錢，這也是個重要的線索啊，我真是被氣糊塗了。」趙英文似乎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他這會兒才發現小四兒遇到事兒的時候比自己強多了，太慚愧了，讓蔣薇，讓方立新看了個大笑話！是啊，現在自責已經沒用了，生氣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就是錢被騙了嗎？我人還在！我還有一條命！我不能倒下，不能！否則就真的中了那個混蛋的奸計了！一定要沉住氣，天還沒塌下來！一定要牢記這場血的教訓，在這個世界上，是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的，古人早就說過，無毒不丈夫！是該來一次脫胎換骨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能相信花言巧語，寧可先把人設想成壞人，也不能把他當做朋友！當時如果每一個環節自己親自去跑，哪怕多問幾句話呢，這場災難也許就避開了。資本來到人間，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祖師爺的教誨太深刻太精闢了，在金錢面前，是沒有仁慈的，善良的代價就是被欺騙！這就是活生生的現實！認清這一點不容易啊，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完全是在自欺欺人！人只要還在追逐金錢追逐利益，就一定會伴隨著陰謀，陰謀就是這個行當的遊戲規則！正因為陰謀變成了遊戲規則，那些在陰謀掩蓋下的所謂的真誠、坦率、幽默和自信，就被那些自恃為管理專家的大言不慚的說客們美化成了陽謀和智慧，捫心問一問吧，沒有陰謀哪來的陽謀！不是為了追逐金錢和名利，你們那些所謂的商人和與商人串通一氣的專家們在電視上瞎白話什麼呢？被收買了，一切都被收買了！知識，良心，仁慈，人格，哪一個能逃脫得了被收買的命運？你們這些虛偽的目的小人，當你們看到自己裝腔作勢的醜陋表演時，你們不覺得很噁心嗎？留一點偽裝，肯遮一下羞就還算有點兒人性吧。還去相信什麼呢？趙英文這一回算是把世界看透了，什麼叫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除了老子對兒子之外，共贏就是共謀，陰謀也罷，陽謀也罷，沒有了共同的利益做紐帶，一切都他媽是假的！其實這些道理自己早就應該懂啊！趙英文突然想起了在西安時認識的一位元盜墓老人，老人說他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還沒有死，因為他始終堅持一個原則，下墓穴的人永遠只能是自己的兒子。老子是不可能為了利益把兒子悶死在古墓裡的，但兒子就難說了，當老子把一件件珍寶傳遞上來之後，有些當兒子的就把墓穴的口給封死了！這就是人性！古往今來的人性！父子之間尚且如此，更何況被共同的利益暫時聚在一起的那些貪婪的人呢！這一刻，趙英文一下子覺得世界真的變樣了，變得血淋淋的虛偽，表面的東西是那麼的不堪一擊。他深信自己的感受是對的，否則要法律幹什麼？法律就是要讓人們在利益和懲罰之間做出判斷和選擇，就是在威懾人性之惡。不可否認，每個人都有渴望公平、正義、善良和尊嚴的動機，甚至更有一部分人為了這個動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這是了不起的人格，偉大的人格，理想化的人格。但在當今的現實生活中，趙英文幾乎沒有看到，這些人格集中在了報紙上和電視上，他曾為這樣的人格淚流滿面，誰不希望在自己的身邊圍繞著的是這樣的一群人，可是現實為什麼又總是讓人失望啊！趙英文一下子又陷入了極度的困惑之中，他不忍心讓自己變成一個殘忍的動物，變成只懂得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野獸。可他更不能讓自己淪落為任人宰割的羔羊，該怎麼辦啊，人活這一輩子太不容易了，古往今來，有幾個聖人能堅守住做為「純粹之人」的底線，又有多少成就了千古偉業的巨人在活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時，能問心無愧地說一句：「我沒有殺人！我沒有害人！我沒有錯殺過人！我沒有錯害過人！」

　　趙英文不得不承認達爾文的生存法則是多麼的殘酷和現實，也許人世間的真理都是這樣的。只有那些真正感悟到了真理之精髓的人，才能駕馭自己的行為和感情，否則你一定是個優柔寡斷的可憐蟲。現實世界就是這樣，人們所嚮往的完美和精神的寄託只是一種幻覺，是一種宗教，它平衡著普羅大眾對現實的無奈，安撫著一顆顆受到蹂躪的心和一具具被欺淩的肉體。是現實讓趙英文領悟到了這一切，過了不惑之年才品出了點兒活人的道理，趙英文感到羞愧，勇敢些吧，去直面慘澹的人生和血淋淋的現實吧！要想活出些名堂，不鐵面無情，不心狠手辣，不黑，不毒，行嗎！

　　趙英文說他現在不想喝酒了，他讓小四兒送他回家，回到那棟大別墅裡，他要好好地睡上一覺，因為明天他就要行動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