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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得廣廈:層層「轉」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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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牢友「轉」運 好運來了是擋都擋不住的。 1994年6月中旬的一個上午,那輛黑色的小車又一次出現在田家門口。申老闆的秘書蘭小姐笑容可掬地走下車來。她先朝奔出屋門口的田林微微躬了一下腰,然後喜滋滋地說道:「田先生,恭喜你。」 田林滿臉喜色中露出一絲疑問:「蘭姐,好久沒看到你和申大哥了……我沒有什麼喜事啊,你恭喜我幹什麼?」 「田先生,不知你聽沒聽過這句話:『沒有坐過牢的男人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這句話好像是布爾什維克政權的創立者列寧說的吧?」蘭小姐沒等田林回答,她似乎早就知道田林不可能回答這個問題,接著話鋒一轉,「田先生,你年紀輕輕就有了坐牢的經歷,而且坐出了財富,我難道不應該恭喜你麼?」 田林臉上的喜色褪盡,現出一臉的茫然,「蘭姐,財富在哪裡?」 蘭小姐豎起左手大拇指,越過肩頭往身後的小車點了點。一刹那間,田林覺得對方的動作充滿了江湖氣息。沒等他從一瞬間的直覺中鑽出來,蘭小姐已經將他推上了小車。 從反光鏡裡,田林看到許多住宅的視窗前,探出一張張或羡慕或鄙視的千姿百態的臉相。 等關上小車門後,蘭小姐才說:「到時候,你就知道財富在哪裡了。」 小車徑直開到田林熟悉的那座飯店,同樣在頂層的旋轉餐廳裡,申老闆已經等候多時了。 見到田林,申老闆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主動解釋道:「這段時間沒來看你,也沒給你聯繫,太忙了。」他一隻手先指著自己的臉,然後又指了指蘭小姐的臉,「你看我和她的皮膚,都被北方的太陽曬黑了。」 「北方?」田林問道,「大哥到北方去幹什麼?」 「北京。」蘭小姐更正道,「申老闆和我前段時間到北京搞各類手續去了。」 田林本想繼續問下去:到北京搞什麼手續?想了想,終覺不妥,改口談起了其他閒事。 待酒過三巡後,申老闆又一次端起酒杯,仿佛完全是無意識地問道:「這段時間,你的日子過得如何?」 田林舉起酒杯跟申老闆碰了一下,一飲而盡,「謝謝申大嫂托蘭姐送來的五千元錢,咦……」田林問道,「回傳呼的那位女人……是不是申大嫂?」 在田林看來,除了申大哥的妻子,誰會送錢給他呢? 申老闆與蘭小姐相視一笑,沒有回答田林,卻轉移了話題。這次來得直截一些:「我成為你的朋友後,是不是給你惹了許多麻煩?」 在申老闆的提醒下,田林猛然想起了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申大哥,你手裡是不是有很多發包工程?」 接著,他將那位建築公司經理送大彩電的事和盤托出,又將其他包工頭們幾乎踩破門檻企圖從他手裡「轉包」工程的事繪聲繪色地述說了一遍。 在他述說的過程中,申老闆將雙臂抱到胸前,時而望一眼對面的蘭小姐,與她交換一下會心的眼神,時而微微仰起下頜,似乎沉入一種都在意料中的心緒裡。待田林說完後,申老闆端起酒杯與他碰了一下,卻沒有立刻喝下去,而是用手指將酒杯懸在半空中不停地旋轉著。 申老闆說:「小兄弟,抓緊時間吃飯。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小兄弟,我的身份很複雜,也很特殊,我不知道應該如何給你講。」 「申大哥,我知道你的身份很複雜,也很特殊。」田林一口喝盡杯中的酒,咂了一下嘴唇,「如果不複雜,如果不特殊,申大哥哪裡會這麼快就從裡面出來?」田林將酒杯重重地放到桌上,豪爽地說,「申大哥,你什麼都不用給我解釋,我也絕不打聽申大哥的什麼複雜與特殊。」田林鼓起一雙略帶醉意的眼睛,「我只曉得跟著申大哥能夠找錢,找大錢。」 「好兄弟。」申老闆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桌子,義氣地說,「我在裡面給你傳呼號碼時就說過,我會重重報答你的。現在,該我兌現諾言的時候了。走,我們到信箱撿大錢。」 「申大哥,你開什麼玩笑喲?」田林滿眼的醉意似乎被申老闆一句唐突的話驚醒了,「撿錢?到哪兒撿錢?」他驚訝得不敢重複「信箱」兩個字。 申老闆和蘭小姐得意地微笑著,卻又不給他解釋什麼。吃完飯,他們動身了。坐上小車後,申老闆與蘭小姐用英語交談起來。田林頭皮一陣發麻,媽喲,原來兩人是高級知識份子。在田林看來,能夠說外語的都是高級知識份子。小車朝陽光燦爛的重慶郊外開去。許久,進入一片綿綿的群山之中。田林覺得很奇怪,大山裡居然有一條等級相當不錯的水泥公路,蜿蜒曲折地通向群山深處。又過了許久,一座占地面積相當大的工廠出現在他們眼前。接下來的事情使田林更感奇怪,幾位守候在工廠大門邊的人員,在查驗了申老闆遞過去的一個什麼證件後,竟然齊刷刷地站成一排,給申老闆敬了一個禮。田林的頭皮又一次發麻,我的媽呀,難道申老闆是什麼大軍官? 小車開到廠區的一處制高點停下來,申老闆將田林拉下車,將他推到身前,伸出手在他前方平行著劃了一個半圓,說道:「小兄弟,看看這一片開發區。」 從小到大,田林還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工廠:那些用紅磚在半山腰砌成的圍牆仿佛像萬里長城一樣從這個山頭騎到那個山頭,圍牆裡一幢接一幢的廠房像排隊一樣排列開去。在城裡,抑或說在當今社會,占地面積如此之大的工廠,得花多少錢才能辦到?奇怪的是,在寬廣的廠區內,除了叢深的雜草和起起落落的鳥兒,竟然看不到一個人影。 申老闆是這樣給田林解釋的:我們國家在二十世紀六十、七十年代,曾經有過一段非常特殊的三線建設時期。在該特定的時期內,沿海和大都市的軍工企業儘量往中、西部地區遷移,大多數的軍工廠都以後人不可思議的不計任何成本地遷往荒涼、偏僻的群山之中,當時,有一句很流行的政治口號,叫作「備戰、備荒、為人民」。為了保密,當年,這些特殊的工廠是沒有廠名的,全部是以××號信箱作為代號,工廠內部的分支機搆則叫作××信箱×號 分箱。 申老闆說:「像這片兵工廠——對了,應該叫信箱,從建廠到現在,一天生產都沒真正搞過。歷史遺留問題啊!」 按申老闆的說法:因這片可以建成一座小城鎮的廠區屬於軍隊,中央決定將這裡改造成一座特殊的小城,不僅小城特殊,將來小城鎮的居民也很特殊,中國西部那些生活在核子試驗場周圍的居民,將部分地遷移到這裡。 「小兄弟,」申老闆一隻手搭到田林的肩上,另一隻手做著早先那個平行劃半圓的動作,「先將這些廠房炸掉,然後再新建居民樓。你想想看,工程量有多大?一張一張的鈔票該鋪多遠?」 田林閉上眼睛想了一下,似乎一座燈火輝煌的小城就在眼前。天哪,申老闆的手裡有一座小城的發包工程。他睜開眼,一把捧住申老闆的手,興奮起來:「申大哥,你當……蘭姐當……我又當……」他猛然想起先前申老闆說的信箱撿錢的話,於是問道,「我們該如何撿這些錢?」 申老闆望著田林,說道:「小兄弟,我說過要報答你的,」頓了頓,「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你只管在這些信箱裡撿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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