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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觀」念大師,盜「竊」笑紋的賊(八)


  8 高樓望風:竹哨「竊」取了少年的花季

   春節過後,古均已經成為策劃中心的得力助手,也就是龍樹理想中的望風打響的角色。什麼叫望風打響呢?在盜竊團夥裡,有一類人是專吃哨兵飯的:倘若有陌生人逼近作案現場,哨兵的職責便是打信號,告訴同夥來的是什麼人?員警、普通人、男或女、人數多少……信號的音量大小、音節長短是不一樣的。這就叫望風打響。

  春天的一個上午,西裝革履的龍樹,衣袋裡揣著一盒策劃中心總經理的名片,徑直朝重慶市中區的一幢大廈走去。那幢大廈每一層樓的過道兩邊,掛滿了各類公司的銅牌。

  龍樹右手提著一個公事包,包裡除了一些真真假假的策劃資料外,還有各類撬辦公桌和資料櫃的專用工具,也就是說,在名片上燙著金字的「策劃中心總經理龍樹」的另一面,是宵小行業裡的「明騙」龍樹。龍樹與其他宵小不同的是,他專偷各類機關的辦公桌和資料櫃。這是他在離開廣州那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策劃部的晚上發現的秘密。沒料到當初發現的秘密現在卻提醒了他:機關幹部不高的收入是擺在工資單上的,是給外人和家中配偶看的;其他遠遠超過工資單上的灰色或黑色收入是外人和家中配偶看不到的。許多人將這部分收入藏匿在看似清水衙門的辦公室裡,轉而又用到情人身上去。問題是,並非所有的機關職員都有油水,也並非辦公室裡的每一張辦公桌、資料櫃都要一一撬開,假如真的採用這樣的作案方法,留下一片狼藉的作案現場,勢必激起大多數人的公憤,導致警方的介入。龍樹是不願警方介入的。可是,什麼樣的作案方法才不致驚動警方?在龍樹的策劃裡,只有那些在機關裡身居敏感位置、錢財來路不明的人被盜後,失主本人往往比作案人還害怕,失主本人是第一個不願報案的。問題又來了:在眾多的辦公桌裡,哪張辦公桌是最有實力的?這,只能靠自己去感受。龍樹過去搞策劃時的眼光給了他自信,他能夠認出哪些是敏感的人。他曾經得意地對古均談到這個策劃的非凡之處:把那些皮衣的桌兒撬了,錢取了,他媽的,膽戰心驚的不是我們,應該是那些皮衣。

  進入那幢大廈的大門前,龍樹回頭對跟在後面、同樣西裝革履的古均說道:「我進去套羊兒(目標),你在大樓裡觀察一下走向(出路),得手後好儘快脫身。」

  望著龍樹臉不紅心不跳地進入大廈的寫字間裡,古均也開始了他的「工作」。他先是在大堂裡故作悠閒地轉了幾圈,將大門、中門、小門一一記在心中,然後往電梯邊的安全門走去。

  這時,一位大廈保安迎面走來。也許是古均身上未褪盡的農民本色裝在一套西服裡顯得很滑稽,那位保安在與他擦身而過後,旋即回轉身,警惕地問道:「先生,請問……」

  古均極力壓抑著怦怦的心跳,立刻反問道:「請問,衛生間在哪裡?」

  那位保安跨前一步,再次警惕地問道:「你是來……推銷什麼東西的嗎?」

  古均急中生智,從懷中摸出一張名片,上面印著「策劃中心總經理助理」的頭銜,說道:「我們老闆到樓上談生意去了。」他將名片送給保安,「請問:衛生間在哪裡?」

  那位保安將名片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又從頭到腳將古均打量了一遍。想了想,他走到大堂的服務台前,一邊照著名片上的電話撥著號碼,一邊遠遠地監視著處於不明不白狀態中的古均。很快,電話中傳來一位元女人甜美的聲音:「你好。這裡是策劃中心。請問:需要我的説明嗎?」

  那位元保安不說一句話就將電話壓下了。他快步走到古均面前,滿面笑容而又滿含歉意地說:「古助理,對不起,」他一隻手指著巷道的終端,「衛生間在那邊。」然後羡慕地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唉,這麼年輕就是助理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那位保安哪裡知道,此時此刻,躲到衛生間裡的古均越想越害怕,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愈發佩服龍樹的策劃了,如果沒有龍夫人在家裡冒充秘書接電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快到中午的時候,古均與龍樹在大堂裡碰了頭,一起走出大廈,鑽進了大廈旁邊的一家酒樓裡。

  看到龍樹臉上的一派喜氣,古均知道龍樹這次的「點」踩准了。

  在酒樓上的一間包房坐下後,龍樹給古均細細地交待了一番。古均先是不斷地點頭,繼而走出包房,重新閃進那幢大廈的衛生間裡。離衛生間不遠的地方,便是酒樓包房的後窗口。

  一會兒,一位五十多歲、衣著樸素的男人慢慢地走出大廈,踱進了酒樓。

  龍樹立刻熱情地迎上前去,雙手捧住對方的一隻手,「王主任大駕光臨,我深感榮幸。」

  那位王主任環視了一遍包房,正色道:「龍經理,太豪華了。我們換個簡單點的地方。」

  龍樹知道對方話中埋藏的意思:這裡離公司太近,熟人太多,有些與生意上沾邊卻又無法擺上桌面來談的話不方便在這裡說。龍樹說:「王主任,這間房我已經包下來了,不好意思退掉的。」

  龍樹話中有話般的解釋讓王主任放下心來,他立刻換上一副正經面孔,正色道:「龍經理,我們初次見面,簡簡單單地吃頓飯,不允許太破費。」

  「簡單,真的很簡單。」龍樹先安排王主任坐下,旋即到包房外領進一位小姐。他左手拉起小姐的手,右手拉起王主任的手,春色滿面般地說,「王主任,這是我幹妹妹。我不會喝酒,今天,請我幹妹妹陪王主任喝幾杯。」

  王主任一張臉頓時放出紅光,「龍經理,你太……真的不好意思。」他嚴肅地豎起一根食指,「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龍樹發誓般地說道:「好,絕對的下不為例。」心裡卻冷笑起來:傻兒子,哪裡還會有什麼下次。

  等酒過三巡後,龍樹故意將話題轉到酒樓裡播放的音樂上來,說這種音樂還沒有鄉村的竹哨好聽。說到這裡,他故意裝出忽然間想起什麼的表情,渾身一陣亂摸,最後翻開公事包,找出一隻竹哨,交到小姐手裡,說道:「這東西雖然土氣,但聲音很響亮。幹妹妹,試一試,吹給王主任聽聽。」

  「真的呀?」

  王主任與幹妹妹都興奮起來。幹妹妹興沖沖地站到視窗前,雙眼望著頭頂上被各色水泥建築打擊得落花流水似的天空,將竹哨放進嘴裡響亮地吹了一聲。

  王主任也跟著興奮起來,眯著嗓子嗲著聲音說道:「哇,真的很響咦!」

  另一方,躲在大廈衛生間的古均,聽到竹哨聲,立刻按龍樹的吩咐行動起來。此時正是中午時分,大廈無人辦公。他迅速地來到王主任的辦公室,輕捷的腳步風一般地在地毯上閃過。在王主任的寫字臺下,藏著龍樹上午借談業務為名神不知鬼不覺地塞到那兒的專用工具。龍樹的策劃不錯,王主任的辦公桌裡的確油水不小——古均在一個大牛皮紙信封裡,發現了六萬元現金。作完案後,古均將專用工具帶離作案現場,從事先選好的安全門溜出大廈,立刻租車回到了策劃中心。

  沒有多久,龍樹公事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龍樹故意大模大樣地取出手機,當著王主任的面大聲說道:「誰呀?哦,李秘書呀。什麼事?好好好,我下午回公司。我現在正陪王主任吃飯。」

  事實上,電話雖然是龍夫人打的,但手機裡只有古均倚在視窗前吹竹哨的聲音。這表明,他們的策劃是成功了。

  吃完飯,走出酒樓,龍樹堅持要送王主任回辦公室。他說:「王主任,你喝了酒,你一個人走回去,我不放心,萬一路上摔了跤怎麼辦?」

  推辭了一番,王主任用一根手指點著龍樹,「龍經理,你這人怎麼說呢?嗨,一句話,夠意思。」

  龍樹卻在心裡冷笑起來:我就是要看你敢不敢報案!我還要你相信不是我幹的,王大主任,我可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的啊!

  果然,進入辦公室,當王主任看到自己的辦公桌和資料櫃被撬,一時間驚得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龍樹急忙對王主任說:「王主任,報案吧?」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王主任,報警電話是多少?我幫你報案。」

  「慢。」王主任慌忙擋住龍樹,「等我清點一下,看看少了什麼東西。」

  龍樹又一次在心裡冷笑起來:王大主任,我除了錢,其他重要資料是不要的;你呢?除了性命攸關的重要資料,錢是可以不要的。

  清點的結果,除了錢不翼而飛以外,其他重要資料都在。王主任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了地。他一把握住龍樹的手,說道:「龍經理,我這人有些迷信,相信舍財免災這句話。小偷只偷了我幾十塊錢,不值得報案。唉,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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