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品水滸(31)_吳越

三十一

　　史進這話，不一定是騙人的謊言。也許他真想把李睡蘭一家全帶上山去，算是他的家屬。史進不一定十分好色，但他漂泊多年，一定嚮往有妻子兒女的"家庭生活"和"天倫之樂"。他以為只要有錢，就一定可以買通李家上下了。李睡蘭本人和她"大伯"，看在銀錢的份兒上，倒不一定非要害死史進不可，所以"大伯"才說："梁山泊宋江這夥兒好漢，不是好惹的；所打城池，沒有不破。我們要是去出首，他們打破城子進來，絕不和我們甘休！"他除了銀錢之外，倒是還考慮到一旦城破之後的後果：自己一家的安全。但是李睡蘭的"母親"，卻一口咬定史進是強盜，不能留在家裡，還大罵："老蠢物！你懂得什麼！古話說：'蜂刺入懷，解衣去趕。'天下通例，自首者即免本罪！你快去東平府裡首告，拿了他去，省得日後負累不好！""大伯"還猶豫，說："他拿許多金銀給我家，不給他擔些干係，買我們做什麼？"老虔婆又罵："老畜生！你這樣說，好像放屁！我們這行院人家，早就坑陷了千千萬萬的人了，還在乎多他一個！你要是不去首告，我親自去衙門前面叫屈，連你也告在裡面！"大伯這才叫女兒先穩住史進，自己去報知做公的，把史進抓走了。--這一節，把一個老虔婆的心思和嘴臉都寫透了。

　　到了大堂上，史進不肯招認，程太守就喝叫："給我加力打這廝！"兩邊走過獄卒牢子，先拿冷水來噴腿上，兩腿各打一百大棍(這種兩腿分別打的打法，只見於此處)。史進由他拷打，就是不說話。--到底是條硬漢子，比白勝之類的賭徒、痞子強多了。

　　看起來，梁山泊一百零八條好漢，真正"有情"的，只有史進一個人而已。他和王英、周通之類都不同。只可惜李睡蘭辜負了史進的一片美意，不能隨同史進一同上山"快活"，最終落一個身首異處。

　　仔細分析這件事情，老虔婆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易位思考：如果宋江打不下東平府來呢？沒有抓住史進，倒也罷了；一旦抓住史進，發現李睡蘭家"窩藏匪徒"，而且是做細作的匪徒，還不是一樣要受到國法的懲處？

　　由此聯想到：戰亂時代，不管誰打誰，真正倒楣的，還是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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