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品水滸(42)_吳越

四十二

　　34.秦明是個草包司令，宋江是個黑心匪徒

　　由於花榮的不察，宋江的大意，一個本來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中抛頭露面的逃犯，居然大搖大擺地逛街看花燈，還旁若無人地縱聲大笑，忘了自己的身份，這樣的"逃犯"，不抓他抓誰？

　　清風寨文武知寨，本來就不和，劉知寨發現對手花知寨"窩藏匪徒"，真是找還找不到的把柄呢，怎肯糊裡糊塗就把貨真價實的匪徒給放了？

　　一場武力較量的結果，文知寨終究鬥不過武知寨，已經抓到手的"硬證據"被人家奪回去了。劉知寨怎肯就此甘休？這個劉知寨，倒也不是個草包，估計到花榮不敢再把匪徒藏在家裡，一定會在半夜裡放匪徒上山，於是連夜派出一支隊伍，終於把企圖外逃的宋江抓了回來，花榮卻還被蒙在鼓裡。劉高雖然抓到了硬證據，也還是不敢聲張，於是劉知寨發揮他文官"有筆桿子"的特長：一張"彙報"，遞到了青州府慕容知府的手上。

　　慕容知府接到這樣的彙報，一時間也難斷真假，因為文武不和，是官場上的通病，互相攻擊，更是常事。於是就派了一個兵馬都監叫黃信的到清風寨去調停。黃信見到了被俘的宋江，方才知道"匪情屬實"，當即和劉高定下計策，把花榮拿下，連同宋江，一起押送到青州府，由知府發落。

　　清風山如果沒有探事的，宋江和花榮大概只能鋃鐺入獄了。探事的探到了這樣的消息，三個匪首倒也不是怕事的人，帶了小嘍囉殺下山來，攔住了去路，不但放了宋江和花榮，還把劉高也擄上山去殺了，獨獨放走了黃信。

　　這一來，花榮算是讓宋江給害苦了。分析起來，也是他身為朝廷命官，卻包庇逃犯所應該得到的處罰。

　　慕容知府無奈，只得派本州兵馬統制秦明，帶領五百人馬去征剿清風山。

　　前面說過，青州屬下地面，有清風山、二龍山、桃花山三座山頭被土匪盤踞。從道理上說，青州既然有兵馬統制、兵馬都監，也有人馬，早就應該把這幾座強盜山剿滅。黃信自稱"鎮三山"，卻一座山頭也鎮不住，簡直就是"吃乾飯"的。如今事情鬧大了，也就是"養成了賊勢"，再來征剿，的確太晚了。

　　偏偏這個秦明又是個只有匹夫之勇的"笨將"。按說他作為青州的兵馬統制，對於屬下地面有多少強盜，山上地形如何，都應該瞭若指掌才是。但是他帶領了五百人馬去剿匪，居然連一點兒戰略戰術都不懂。他好像既沒有嚮導，也沒有副將，更不瞭解地理、敵情，指揮作戰，也不和任何人商量，只憑一時之勇。--我說過，《水滸傳》是一部寫殺人放火的書，最不善於寫戰爭，所有戰事，全是施耐庵坐在房間裡面壁虛構的空穴來風，根本經不起推敲，後人也不能作為經驗參考。前面寫梁山泊水戰，就把官軍寫得都是傻瓜；這一回寫陸戰，依舊把秦明寫得像白癡。由於秦明"性格暴躁"，花榮就利用他的弱點，讓他大發雷霆，不讓他動腦子。秦明如果真是這樣一個大傻瓜，我想，慕蓉知府應該知道他的這個毛病，總不會連個副將也不派，聽由他帶著這五百馬步軍兵去送死吧？

　　從常識判斷，一支五百人的剿匪隊伍，來到山下，首先要偵察地形，研究從哪裡進攻，哪裡主攻，哪裡策應，怎麼分兵，怎麼合圍；哪有只知道把兵帶到山下，見哪裡有人，就往哪裡追，讓人家給逗得像大頭蒼蠅似的東奔西跑？老太太追雞呀？更不可理解的是：敵情不明，居然還要求士兵夜戰！真不要士兵的性命麼？就是農婦追雞，也不會這樣笨吧？

　　這樣的人，當個衝鋒陷陣的先鋒也許還可以，慕蓉知府，怎麼竟會委派這樣一個草包將軍來當剿匪的主帥呢？

　　當然，我們不應該指責秦明不會打仗，其實，是施耐庵不會打仗，只好"紙上談兵"，編一個弱智的戰例來騙騙沒打過仗的老百姓。--可惜這樣一來，武功精湛的五虎將秦明，其威風可就一掃而光了。

　　秦明不但其笨如牛，根本不會指揮作戰，而且毫無節氣：一個領兵的主將，全軍覆沒，而且自己被擒，僅僅因為對方"以禮相待"，居然就坐下來和匪徒一起喝酒，還表示要回青州去向知府說情。作為朝廷命官，還比不上劉高有骨氣呢。

　　宋江為了賺秦明上山落草，平白無故地放火燒了青州城外幾百戶老百姓的房屋，燒殺死傷了上千個老百姓，真是兇狠之外，又加惡毒。簡直是喪心病狂、毫無人性，只有最狠心的土匪強盜才幹得出這樣惡毒的事情來。每次看到這個地方，不由人不咬牙切齒，痛駡出這樣主意的人，就應該千刀萬剮，拿去下油鍋！《水滸傳》中，還口口聲聲說宋江是"及時雨"，具有"仁愛之心"！誰再說宋江是好人，是英雄，就請他解釋青州城外的慘案是什麼性質。--至少青州城外的老百姓，就在祈求老天，宋江的"及時雨"，可千萬不要再灑到我們青州地區來！

　　《水滸傳》中，為了賺一個頭領上山，不顧成千上萬老百姓家破人亡的例子不是一個，這裡只是第一次顯露宋江的"假仁慈、真惡毒"而已。像宋江這樣的歹徒，配稱"農民起義"麼，配當農民起義的領袖麼？

　　接下來，發生了如下幾件事情：

　　第一件，秦明和黃信大開寨門，以"剿匪司令"的身份，迎接土匪進寨，殺了劉高一家，搶了他的老婆，凱旋回清風山。色鬼王矮虎，還想收劉高老婆做"壓寨夫人"，燕順看這個女人心思惡毒，怕留下有後患，一刀把她殺了。

　　看書中描寫，這個劉高夫人，其實是個"怕死保命"的主兒，真要是被王英收作"壓寨夫人"，後來變成飛揚跋扈、干涉朝政的江青倒是有可能；害死王英為劉高報仇的可能性大概沒有。

　　第二件，宋江做媒，把花榮的妹子嫁給秦明。

　　從這件事情看，這個秦明，不但指揮打仗是個草包(就他個人而言，也許武功不錯)，就是做人，也特差勁兒。你想啊，宋江行計，殺了他一家老小，他居然不記仇，這樣的"大度"，的確"人中少有"；老婆剛剛被殺沒幾天，又和仇人(花榮也是他間接的殺妻仇人)的妹妹入洞房了，毫無夫妻之情，這樣的"無情漢"，也的確是"男人中少有"。

　　第三件，青州府把匪情上報中書省，要求派大軍來剿。這時候，宋江儼然已經以清風山山寨的大首領自居，決定放棄清風山，到梁山泊去和晁蓋匯合。於是收拾行裝，放火燒山，帶領人馬上路。

　　第四件，人馬走到半路，遇見呂方和郭盛兩個人比戟。這一節，幾乎沒有故事，純粹是為了引出呂方、郭盛兩個人物以及顯示花榮箭法高超生造出來的。兩個將軍，居然會在交戰中發生武器的穗子交纏在一起而無法分開的怪事，簡直是千古奇談。一個武將，連扯斷絨絛穗子的力氣都沒有，還玩兒什麼方天畫戟？再說，如果穗子真的糾纏在一起了，除了用力氣扯斷、用刀割斷之外，還真沒有辦法用箭"射開"。因為穗子是多股的，"交結點"不是一個，"一箭"是無法射斷這麼多個"結點"的。這種描寫，在小說技法中，當屬下乘。此外，為顯示小李廣花榮的箭法，書中描寫了他用作戰的弓箭射中天上飛的鴻雁的腦袋，這也是不可能的。雁頭很小，戰場上用的長箭，箭頭很大，根本就不可能"穿過"雁頭的。

　　下麵再回過頭來，說說草包將軍秦明。

　　作為兵馬統制官的秦明，眼看宋江行這樣不仁不義的惡毒計策，特別是因此而害了自己一家老小的時候，居然還會投降！這樣的將軍，品格之低，歷史上也極少見。夫人剛剛被殺，聽說宋江要以花榮的妹子"賠"他，也居然"欣然"答應，"坦然"受之，對他夫人，難道真連一點兒感情也沒有麼？花榮的妹子何辜，竟讓宋江當作一件禮品拿去送人，而且是這樣一個沒有頭腦、不知好歹、沒有心肝的男人！花榮的妹妹，是《水滸傳》中僅次於扈三娘的不幸的女人！

　　我真不知道宋江要這樣的飯桶將軍做什麼！排座次的時候，一個其笨如牛、其蠢如豬的敗兵之將，居然還想把他排在打敗他的花榮的前面，而他自己居然還坦然受之而不臉紅！那張臉皮，也真夠厚的！

　　還有這個黃信，也是個沒頭腦、沒骨氣的，如果稍有頭腦，只要聽秦明一說宋江如何兇狠惡毒、濫殺無辜，就應該跳起來勸說秦明反水，借機以假投降為幌子混上山去，殺了宋江，為民除害，怎麼能夠因為秦明降了自己也跟著投降？當年要"掃平三山"的雄心壯志哪裡去了？怎麼可能僅憑一句"山東及時雨宋公明疏財仗義，結識天下好漢，誰不欽敬他"，就跟師父一起去入夥兒呢？要論"疏財仗義，結識天下好漢"，當數柴進為"天下第一"，宋江那點兒家財、那點兒地方，能和柴進相比？這個黃信，居然僅僅因為師父投降，他也跟著投降！天下蠢才，都出在一門之內，可歎，可歎！

　　對於秦明這種愚蠢、這種品格，觀察深邃、洞察秋毫的批評家金聖歎，居然不置一詞，也令人驚訝莫名！是不是不敢說呀？

　　被稱為明代思想家的李贄李卓吾，也看不到宋江的"大奸大惡"，居然還說秦明是"良將"，卻把秦明等人的投降說成是"劉高妻子之誤"，把劉高夫人說成是"賊婦"。請看李贄的簡評：

　　國有賊臣，家有賊婦，都貽禍不淺。只如青州府失了秦明、黃信、花榮三個良將，皆劉高一人誤事；而劉高又妻子誤之也。真有意為天下者，先從妻子處整頓一番，何如？"--吳越按：這不是"腐儒之見"，而簡直是"瞽者之見"了。

　　計捉秦明，變幻極矣。出奇制勝，酷似諸葛武侯七擒孟獲手段？讀此可以知兵法。--吳越按：李贄分明不懂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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