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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說:「虎狼穀?」

  他想了一想,連聲說:「好,好,有虎,有狼!」

  在金三角這種地方,人不如蟻,殺人如草芥,但那是在沒有人告發的情況下。常言說「民不告,官不究」。虎山父女殺人一事,小街上有人向果敢政府告發,我就是奉命來查問這件事。我向麻勒幹表明來意,他卻漫不經心地說:「小事一樁,無須調查,那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隨你處理便是!」但是後來我認真調查了案情始末,事情並不像麻勒幹說的那麼簡單。

  在「王母娘娘洗腳盆」,我和麻勒幹住在一起,既安全又隨便。白天,麻勒幹忙於防務和練兵,我便挨門逐戶地調查那件命案。小鎮不大,只有二十幾戶人家,三天便訪問一遍。幾乎異口同聲說是虎山父女害死了上門女婿河南人郭興,但都是道聼塗説,誰也沒有親眼見。從法律上講,不足為憑。第四天,我讓麻勒幹營長帶兵把虎山父女押來,分別進行詢問,然後將兩人的答話對比,從中找出漏洞。或許是父女二人早有合計,答話也無出入,他們都承認害死了郭興。我讓他們錄了口供,畫了押,下一步就是驗明屍身了。

  次日,麻勒幹帶兵把埋屍現場包圍起來,虎山父女惶恐不安地鵠立墳旁,小鎮眾人在外面圍觀。兩百多人的場面,竟是鴉雀無聲。麻勒幹指揮4名士兵小心地挖掘,完全挖開後,大家爭著湧向前,觀看墳中情況。結果讓大家瞠目結舌、一片譁然。墳內除了一捆零亂的稻草外,竟然什麼也沒有。我問虎山,是否記錯了地方?他肯定地說:「就在這裡!」「為什麼沒有屍體?」他們父女搖頭不知。大家非常掃興地紛紛離去,虎山父女的生意是暫時做不成了,由麻勒幹押回營房,派兵監護。我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們:「不講出真實情況,便沒法結案。」但他們父女咬緊牙關,再也不肯吐露隻言片語。

  考慮再三,我又一次單獨提審虎刺梅。

  我問:「你丈夫郭興,河南什麼地方人?」

  回答:「新蔡縣。」

  問:「結婚幾年了?」

  答:「3年。」

  問:「夫妻之間相處如何?」

  答:「一般。」

  我說:「群眾普遍反映,你們是恩愛夫妻,為什麼突生變故?」

  答:「他後來吸毒成癮,經常偷家中的錢,後來又偷物,手鐲、項鍊都被他賣掉。」

  問:「夫婦不能共同生活可以離婚,為什麼要殺人!」

  答:「曾一度將他趕出家門,過一段時間他仍然會跑回來,賴著不走。後來,給他兩千元路費,讓他回河南老家。我親自送他過境,誰知10天后他把錢花光,照樣跑了回來。無論怎樣打罵,就是不肯走。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把他除掉!」

  問:「怎樣把他殺害?」

  答:「趁他睡夢中,父女二人合力用繩子將他勒死,然後埋掉。」

  問:「為什麼沒有屍體?」

  虎刺梅搖頭不知,再也不肯答話。

  我明白,這類案件不能操之過急,要耐下心來,等待轉機,便讓麻勒幹將她收押。然後,我獨自一人踱出營房,在小街上吃了一碗米線,信步走向市場。各攤點出售的東西,除了雞鴨魚肉,就是山毛野菜。還有公開出售的鴉片膏,以及煙槍、煙燈之類的煙具。山花籠鳥,野生小動物,隨處可見。在小街拐角處,有一壯年漢子在賣牛蹄筋。我俯下身,剛問了一句:「多少錢一斤?」那人抬頭剛要回答,一看是我,抱著我的腿放聲大哭。似有無限委屈,要向我哭訴出來。一個山東大漢,哭得就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很快便將他認出,原來是我的老鄉小黑,乳名黑亮。我勸他止住淚水,有話好好說,便將他帶回營房。

  晚飯後,我留他同住一室。一邊飲茶,一邊聽他講述自己的遭遇。這時,山風呼嘯,窗櫺咯咯有聲。林鳥野獸,長呼短嚎,充滿山野情趣。

  黑亮,原是山東一家銀行職員,因營私舞弊,違反行規而被除名。他自覺在家抬不起頭,便跑到雲南找我,直奔我從前在瑞麗的辦事處,卻時過境遷,早已是人去樓空。後來聽人說,我去了緬甸,便輾轉來到「洗腳盆」小鎮。雲南是一個39.41萬平方公里的大省,漫無邊際地尋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出人意料的是,竟然不期而遇,被他找到了。按佛家的說法,這就是緣分。我早已是年過花甲,也需要這樣一個年輕人,從此將他留在身邊,鞍前馬後跟我吃了不少苦。據小黑講,他在「洗腳盆」已居住半年之久,和鎮上的人都已混熟,但來往最多的卻只有兩個人,都是北方老鄉。一個是山東來的劉通,是鎮上的小學教師;另一個就是遭人暗害的河南人郭興了。3人經常在一起小酌,以慰思鄉之情。小黑說,郭興遇害一事,劉老師可能知道詳情,建議我單獨去訪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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