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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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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話虎子睡醒了,不等驚動父母,采采已經忙過去哄弟弟了。她只比虎子大一歲多,卻時時像個大姐姐般照顧弟弟,上哪兒玩都帶著他,姐弟倆感情很好。 虎子餓了,在那裡吵著要吃東西。采采知道家裡沒啥可吃的了,就哄著他說:「要過一會兒媽媽才能做好飯,我先給你念個『有詳歌』好不好?」 虎子點頭應了,采采就念道:有詳有詳真有詳,黃糕粑離不得漏子糖, 麥子老了曬得醬,甘蔗老了熬得糖, 茄子老了一包籽,絲瓜老了一包瓤, 南瓜老了黃燦燦,冬瓜老了起霜霜, 四季豆老了吃米米,黃瓜老了好煮湯。采采穿著件色彩暗淡的小紅衣,那是阿秀買來最便宜的白布,用植物汁自己染的,多洗幾次顏色就敗掉了。不過,這絲毫無損她的美麗和可愛。見到她的人都會忍不住誇一句:這小姑娘真好看!她有著粉嘟嘟的臉蛋,靈動的雙眸,一頭烏黑油亮的頭髮,雖整日在田野山間玩耍,日曬雨淋的,卻還是那麼水靈。 更令人憐愛的是,這孩子勤快又懂事,從小就幫著父母做事,也從不吵著要什麼東西,總是喜歡說:「好的」、「就來」、「我來幫你」。常福生和阿秀雖然有了兒子,對這個閨女也一樣是疼愛有加的。 不知是不是遺傳了常福生的特點,采采很喜歡船工號子,記性又好,能背下不少號子來。阿秀有時說常福生:「你教她背那麼多船工號子幹什麼,女孩子又不能去拉纖,還不如教教虎子呢!」但虎子反而沒有興趣,一天只知道瘋玩。 此時采采稚嫩的聲音念著「有詳歌」,念得兩個大人也饑腸轆轆起來。他們心裡明白,這房不賣是不行了,就算不為了虎子的病,也得為了一家人的肚子。 洪水不僅沖毀了不少房屋,還沖走了許多傢俱,重建房屋的人家不僅蓋房需要木工,做傢俱也需要木匠,所以夏子謙的生意這陣子不錯,接了許多活兒,天天夜以繼日地忙,一心想多掙點錢把自己的房子也重建起來。 他天天睡眠不夠,走路都有點走不穩,累得眼窩凹陷,神情恍惚,卻仍撐著做活兒。這天太過勞累,劈木料時斧子一偏,削到自己的腿,頓時血流如注。他抓了一把木屑撒在傷口上,一會兒血止住了,他也沒放在心上。 過了兩天,夏子謙回家的路上經過後溪河,見鄰居一頭小豬掉到了河裡,正在那裡嚷著叫人幫忙捉起來。他二話不說跳進水裡,幫他把小豬捉上岸來。那人千恩萬謝地走了,他才發現傷口被河水浸泡了有點疼。 到了晚上,傷口更疼了,化膿了。他找了點草藥敷上,本以為慢慢會好起來,誰知不僅沒見好,傷口開始潰爛,人也開始抽搐、打寒戰、發高燒。抓了幾副草藥吃了不見好,反倒越來越重,家人急得天天守著他直掉眼淚。 蒲青蓮的母親在這場瘟疫中未能倖免於難,她也染上痢疾,第二次抓的藥還沒吃完就不行了。自從蒲臨川過世後,她一直有點鬱鬱寡歡,雖然女兒嫁入大鹽老闆家,兒子也如願以償當上灶頭,家裡不再缺錢用,不必再辛苦勞作,但閑下來她反而不習慣。以前家貧不敢生病,憑一口氣撐著,身子骨倒還硬朗。女兒兒子有了自己的家,也不常回家來,無所事事中她反而三天兩頭病痛不斷,好像要把以前欠的都追回來似的。都說人活一口氣,也許她這口氣散了吧,借著這場瘟疫她就這樣順勢走了。 為給母親辦喪事,蒲青蓮終於可以暫時從那個令她窒息的楊家大院裡逃離出來喘口氣了。她和哥哥蒲文忠一起操辦母親的喪事,她藉口想在老屋替母親守靈,要求推遲些日子再回去。楊家忙著重建鹽灶的事,也沒心思管她,便同意了。 蒲文忠仍掛念著鹽灶的事,雖然母親過世有很多事要做,也常常不見人影,心想反正妹妹回來了,有她辦理也一樣。他完全把楊家的事當成了自己的事,雖然嘴上不說,私下裡覺得楊家的鹽灶也就是他自家的,所以事事上心。這次楊家鹽灶被毀,他也急得跟什麼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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