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芳華(27)_杜涯

二十七

　　擠了近兩個小時，孫朝陽和楊道芳總算搶購到了一台電扇、一個不銹鋼飯鍋、一箱肥皂、一箱洗衣粉，他們的錢也僅夠買這些東西了。當然他們沒敢把300多元錢都花完，從百貨商店擠出來後，他們把這些東西運到家裡，又隨即騎車去了附近的一個糧油門市部，用剩餘的錢買了兩袋麵粉、十斤菜油、五袋食鹽，以及幾瓶醬油醋等，等把這些東西運到家中，已是中午時分了。孫朝陽和楊道芳坐下來歇息著，看著堆在屋中的一上午搶購來的東西，不免對這樣大把地花錢有些心疼，但同時，心中也有了一種小小的滿足感，畢竟，他們也加入了這場搶購的狂潮，也參與進了搶購的人群裡，不必再為因看著大家瘋狂購物、自己只是旁觀者而產生不安的心理了。

　　這場「搶購風」對孫朝陽和楊道芳產生的直接影響是：他們看到了自己的貧窮。的確，他們的工資確實不算高。在這個醫院裡，許多職工都已拿上了100多元的工資，手術室、化驗室、B超室等一些比較好的科室據說每月都能領到300到500元的工資加獎金。而楊道芳那些出去進修學習過的同事回醫院後都已定了「護士」的職稱，工資也漲了一級。楊道芳沒有職稱可定，也沒有工資可漲，醫院只是象徵性地把她們這些沒出去進修過的護理員的工資提到了50多元。

　　4月的一天，孫朝陽去了東邊辦公樓上的後勤辦公室，要求將他的酬勞增加到每送100瓶水0.6元以上。他的理由是：幾年來，市面的物價漲了好幾倍，各科室職工的工資也都相應提高了幾次，連院部辦公室人員的獎金也升了幾升，為何他送水的酬勞還一直是原來的樣子，這樣低的工資已經讓他沒法維持生活。辦公室人員告訴他：這個他們決定不了，得等研究後再說。

　　孫朝陽等研究等了近一個月，待下月領工資時發現仍是一分錢沒增加。他想，不能再等了，這樣等下去，猴年馬月他們也不會給他增加工資的。於是他又一次去屈院長家中找了屈院長。大概屈院長也覺得每月十幾、二十幾元的工資太少了，所以對孫朝陽說他回頭跟後勤上說一聲，讓孫朝陽安心回去工作。在屈院長的直接干預下，到下月領工資時，孫朝陽發現終於將他的酬勞增加到了每送100瓶水0.5元，這樣，孫朝陽平均每月能領到30多元的工資了。

　　雖然錢增加得不多，但孫朝陽和楊道芳心中仍是感到喜悅，並對屈院長暗暗懷著感激。

　　錢是增加了一些，但30多元的工資相對於日益增漲的物價而言，仍是幾乎不能維持一個人的基本生活費用的，況且楊道芳和孫朝陽的兒子孫亮已經11歲了，隨著年齡的增長，生活、學費等基本費用也在不斷增加，這幾年若不是父親楊成業經常用自己的退休金接濟他們，他們真不知哪裡去找兒子的這筆費用。看來要讓單位再提高送水的酬勞暫時是不可能了，但必須得想辦法弄點錢，總靠父親的接濟不是常事。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最後孫朝陽決定，也學別人的樣子，到夜市上去「練攤」。

　　三

　　所謂「練攤」是一種行話，是指晚上到小商販自發組成的夜市上去擺攤位。由於沒有專門的市場，所以小商販們常常是在傍晚到夜間這段時間占道經營，屬城管和工商管理部門打擊的物件。若有一段時間城管和工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他們就會掙到一筆外快，但通常情況下，城管和工商是查得很嚴的，所以想「練攤」首先得學會跑，看見城管和工商的人來了，推起車子或抱起東西就跑，跑慢了就會被追上，手裡的東西就別想要了。儘管查得嚴，但因這樣的夜市不用交租金和工商管理稅，屬於「白賺」，所以仍是有不少人冒險去「練攤」。「練攤」的人一部分無工作，另一部分卻是有工作的，對於有工作者來說，這就是他們業餘時間所從事的第二職業了。

　　孫朝陽在準備「練攤」前，決定先到夜市上去觀察一下，之前他雖在夜市上買過幾件衣服，但夜市對他來說仍是很陌生的，真要自己去「練攤」，他仍是感到有些忐忑的。

　　一天傍晚，孫朝陽騎著車子去到了夜市上。他發現在他們住處附近就有一個夜市，但規模比較小，「練攤」的人大概只有20來個；另有一個夜市在市五院南邊，與市五院隔著兩條街，在光明路上，雖離家遠點，但規模比較大，小商販在路兩邊排列著足有100多米長。最後他決定，若「練攤」的話，就到光明路上規模比較大的這個夜市上來練，這裡來買東西的人多，並且離家遠，不容易讓單位的人知道。他知道醫院有規定，不准單位職工出去「練攤」，怕影響工作。

　　在光明路的夜市上，孫朝陽下了車，推著車邊走邊看，正是6月天氣，傍晚時仍比較熱，走著走著他就開始流汗了。他看到夜市上多是賣衣服的，也有幾個賣小吃的和賣塑膠盆塑膠桶等日用品的。他想，還是賣衣服比較好些，衣服不像小吃和日用品那麼瑣碎麻煩，若遇到城管和工商部門來查，也容易收拾，可儘快跑掉。於是他把目光集中在了那些衣服上，他發現許多攤位掛出來的衣服都有著相同的款式和顏色，問問價錢也相差不多。在一個小販的身後，孫朝陽無意間看到了一個紙箱子，箱子上用毛筆字歪歪斜斜地寫著「倉南路批發市場」的字樣，他明白了，原來這些小販的衣服都是從本市倉南路衣帽批發市場批發來的，難怪都有著相同的款式和顏色。他想，要是能批發來和他們不一樣的衣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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