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芳華(28)_杜涯

二十八

　　孫朝陽這樣想著，仍邊走邊看，在一個攤位前，他看到圍了不少人，攤主是一個40來歲的中年男人，小平頭，微胖的臉，有些絡腮鬍子，個頭不高，但聲音洪亮，正和兩個婦女在講價錢：「大姐，不是我自誇，你瞅瞅這條街上，誰家有這樣的衣服，你用手摸摸看看，咱這是啥面料、啥品質。」婦女道：「衣服是好衣服，就是太貴了，能不能再便宜點？」絡腮鬍子道：「不能再便宜了，最低32元，我有本兒在那兒管著呢，再便宜就賠錢了，你不能只看價錢啊，你得看衣服品質啊，一分價錢一分貨嘛，就我這衣服，百貨大樓也有賣的，你去看看，要是30多元你能買到，回來我白送你一件。」兩個婦女被說動了心，最終一人買了一件。

　　孫朝陽看看，發現這個絡腮鬍子攤位上掛的衣服的確和其他小販的不一樣，款式都很新穎，料子看起來也不錯。孫朝陽站著看了一會兒，趁沒顧客的空擋，試探著對絡腮鬍子道：「大哥，你這些衣服確實不錯啊。」

　　「那當然。買一件？」絡腮鬍子有些自豪。

　　孫朝陽想，還是說實話好，於是他笑笑說：「我不買衣服，是這樣，我也想出來擺攤兒賣衣服，我剛才走了一圈看了看，只有你的衣服和其他人的不一樣，不知你是從哪兒進的貨……」

　　大概孫朝陽的實話實說讓絡腮鬍子感到有些意外，他有些驚奇地打量了孫朝陽幾眼，然後說：「還算實誠，沒有先找個理由，用話來套我。前幾天有個小年輕的，也想賣衣服，先給我兜了個大圈子，後來我才明白他在套我的話，讓我一頓臭駡給轟走了。」

　　孫朝陽有些憨厚地笑笑，指著衣服道：「那你這衣服……」絡腮鬍子笑了：「兄弟，都是做生意的，我要是告訴你我從哪兒進的衣服，我不是白白地多了個競爭者嘛，那我還做啥生意啊，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孫朝陽沒話說了。

　　回到家，孫朝陽想來想去，覺得不能就這樣放棄，於是第二天他又去了夜市絡腮鬍子的攤上，絡腮鬍子仍是不告訴他，他就站在那兒不走，買衣服的人多的時候他就幫著絡腮鬍子拿衣服、看攤位，絡腮鬍子也沒趕他走，只是仍不告訴他。第三天，孫朝陽又去了絡腮鬍子的攤上，這次他提了兩瓶啤酒給絡腮鬍子。絡腮鬍子看看他說：「兄弟，我看你也是個實誠人，就帶你一把吧，你要是哪怕滑頭一點點，我都不會理你的。但現在不能告訴你，現在人多，兩邊都是賣衣服的，若被哪個長耳朵的聽了去，就不好了。等我收了攤兒，沒人的地方我再告訴你。」孫朝陽很高興，就仍幫著拿衣服、看攤位，耐心等著。

　　晚上9點多，逛夜市的人漸漸散去，小販們都開始收攤兒了，孫朝陽也幫著絡腮鬍子收衣服，然後絡腮鬍子推著三輪車，孫朝陽推著自己的車子，兩個人慢慢往前走。路上絡腮鬍子告訴孫朝陽：他的衣服是從湖北漢口進的貨。孫朝陽吃驚道：「跑那麼遠啊！」絡腮鬍子說：不跑那麼遠能進來好衣服嗎？倉南路批發市場的衣服樣式都有些過時，現在人吃得好了，開始講究穿了，衣服樣式不好看就賣不出去，再說大家都跑倉南路進衣服，進的衣服都一樣，也沒個啥競爭，去漢口進貨雖說麻煩點，但絕對能賣上好價錢，做生意嘛，不能怕吃苦。孫朝陽連忙說：「是，是，你說得對……你放心，我不怕吃苦。」

　　絡腮鬍子告訴孫朝陽，現在好多商販還不知道漢口那邊有個很大的衣服批發市場，一旦知道了，就都會去那兒進貨，所以這個資訊只能孫朝陽自己知道，不能告訴其他人。孫朝陽趕忙答應「是」。絡腮鬍子又說，他可以先帶孫朝陽往漢口走兩趟，讓他熟悉熟悉進貨管道，但有一樣，孫朝陽以後只能賣褲子，不能賣上衣，否則會影響到絡腮鬍子的生意的。孫朝陽趕忙答應說他一定只賣褲子，不賣上衣。臨分手時，絡腮鬍子告訴孫朝陽，他這個星期天就要去漢口進貨，坐星期六晚上的火車去，星期天早上到漢口，進一天貨，當天晚上坐火車回來，不耽誤星期一上班，孫朝陽若想去，就先準備好錢，星期六晚上7點在火車站等他。

　　孫朝陽答應了。絡腮鬍子姓梁，叫梁志恒，在市烤煙機械廠上班，在車間當工人。梁志恒比孫朝陽大5歲，孫朝陽就尊稱他為「梁哥」，兩個人商定好星期六晚上在哪兒碰頭後，就在路口分手了。孫朝陽望著梁志恒梁哥遠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興奮，他仿佛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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