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芳華(29)_杜涯

二十九

　　四

　　回到家，孫朝陽對楊道芳說了今晚的收穫，楊道芳也很高興，誇梁哥人好，告戒孫朝陽進貨時一定要按梁哥說的去做，只進褲子，不進上衣，孫朝陽說他知道，他不會做那種過河拆橋的事。兩個人找了找家中的錢，發現只有200多元，決定都讓孫朝陽帶上，除去火車票錢和路上的花消，能進200元的衣服。

　　星期六下午，孫朝陽早早地送完了水，回家換了件衣服，提了放在桌上的手提袋，匆忙往火車站趕。手提袋是楊道芳中午給他準備好的，裡面裝著一杯水，還有幾個包子，是讓孫朝陽晚上吃的，夏天天熱，沒敢給他準備明天的乾糧，讓孫朝陽明天早午晚三頓飯都買著吃。孫朝陽還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中午楊道芳再三叮囑他遇事要多問問梁哥，聽梁哥的安排。

　　孫朝陽趕到火車站售票廳外，看看還不到下午7點，梁哥還沒來，就拿出包子來吃，他吃得很快，怕一會兒梁哥來了看見他這寒酸樣兒。吃完了包子，又等了一會兒，梁志恒梁哥來了，兩個人一塊往售票廳去，梁哥問：「你帶了多少錢？」孫朝陽說：「帶了200塊。」梁哥停下腳步，望著孫朝陽，嗤的一聲笑了，說：「200塊錢，嗤，能進多少貨……」孫朝陽不好意思地說，家裡只能拿出這麼多錢了。梁哥不再說什麼，繼續往售票廳走。到了售票廳，梁哥說：「把你的車票錢給我，我去買車票，咱好兄弟是好兄弟，但錢得分開，咱先把話說清楚了，以後好相處，不生事兒。」孫朝陽趕忙說「那是，那是」，掏出錢給了梁哥，梁哥去排隊買票，他在一邊等著。買過票，梁哥把票和零錢給了孫朝陽，一塊進了候車廳。在候車廳裡，兩個人找座位坐下來，梁哥從挎包裡拿出一塊牛肉兩個燒餅一瓶水果罐頭來吃，他讓了一下孫朝陽，孫朝陽忙說吃過了，梁哥也沒客氣，就一個人吃起來。

　　晚上8點多的時候，孫朝陽隨梁哥上了火車，車上人較多，沒有空座位，兩個人就在車廂接頭處站著，梁哥告訴孫朝陽，別看現在人多，走著走著車上人就少了，會有座位的，到後半夜就到處都是座位了。火車走了一個小時，到一個車站時停了下來，孫朝陽看到水管處有人下車，空出來一個能坐的地方，忙讓梁哥去坐，梁哥讓他坐，孫朝陽說自己身體好，站一夜都沒事，堅持讓梁哥坐，梁哥沒再推讓，就過去坐下了。孫朝陽讓梁哥先坐著，他去車廂裡站著，有座位了就來叫梁哥。車走到信陽站，下車的人多，孫朝陽兩個人終於找到座位坐了下來。

　　這時已是後半夜了，車走了一會兒，人就感到困倦，車廂裡不少人都趴著或歪著睡起來。孫朝陽也感到困倦，梁哥小聲提醒他，夜車上一般都有賊，要把錢包抱在懷裡睡，並且不能睡得太沉，要隨時保持警醒，等回到家再好好睡。這一夜，兩人都是似睡非睡，也就是打了個盹。

　　早上6點多，火車到了武漢的漢陽站。孫朝陽隨梁哥出了站，梁哥叫來一輛三輪車，兩個人坐上去，走了有20多分鐘，來到了一個叫漢正街的地方，梁哥沒讓孫朝陽掏三輪車錢，他一個人付了。孫朝陽很過意不去，梁哥說沒啥，反正他一個人也得坐三輪，也得掏這麼多車錢。兩個人先在一個小攤兒上吃了早飯，孫朝陽搶著去付了飯錢，梁哥也沒和他爭。

　　吃完早飯，梁哥帶著孫朝陽走進了漢正街，他告訴孫朝陽，漢正街上全都是批發衣服和小商品的，在全國算是最大的衣服和小商品批發市場了，他們先轉著看看，然後再決定進什麼貨，現在人都追求新潮流，衣服每隔幾天就會有一些新款式，不要先急著買貨，看看再說。

　　孫朝陽隨梁哥在漢正街上走著看著，走著走著他感到有些傻眼了，這裡的衣服和小商品批發商戶太多了，一眼望不到邊，街上走著許多像他們這樣的外地或本地的來批發衣服和小商品的人，孫朝陽走著，只感到一路上人聲喧嚷。走了有500多米遠，孫朝陽看看前頭街上兩邊的商戶仍是一眼望不到頭，就問梁哥走到頭還有多遠，梁哥笑了，說要走到頭還遠著呢，有十裡長呢，前面也全是批發衣服和小商品的，不用去看了，看了這麼多，心裡也有了譜，轉回去進貨吧。

　　梁哥先讓孫朝陽買了個編織袋，領著他來到了一個批發褲子的商戶那裡，用帶著中原口音的普通話對一個中年女人道：「吳姐發財，給你帶來了個客戶，是我一個兄弟，你給他弄幾條時新的褲子，弄好點，以後這就是老客戶了。」吳姐操著湖北口音的普通話道：「謝了兄弟，放心，你兄弟就是我兄弟，我給他整好的來。」然後吳姐從裡邊拿出幾條褲子來，擺在孫朝陽面前：「這是最新流行的，女式西褲，還有牛仔褲。」孫朝陽有點不知所措，看看梁哥，梁哥說：「進吧，吳姐不會騙你。」孫朝陽問了問價錢，批了5條牛仔褲，餘下的錢都批成了女式西褲。他批的貨不多，但吳姐沒說什麼，把褲子給他裝進編織袋裡，對他道：「兄弟，回去你一賣就知道了，賣好了，歡迎你再來。」

　　從吳姐那兒出來，梁哥到兩三個商戶那兒批了一些新款的上衣，總共兩大編織袋，直到下午四點，才把衣服進完，兩個人匆忙吃了點飯，趕往火車站，買了回去的車票。夜裡上了火車，梁哥對孫朝陽說，今晚他們兩人輪流打盹，醒著的人得盯著放在貨架上的衣服，以防有人給偷了去。

　　一夜無話，早上5點多時，兩個人回了自己的城市，提著編織袋走出車站，孫朝陽忽然有一種多日出門長途跋涉才回到家的感覺，他有點感動地對梁哥說：「梁哥，你是個好人。」梁哥說：「嗐，說這幹啥，都不容易，再說咱倆一塊出門，也互相有個照應。回去吧，別耽誤上班了，中午睡一會兒，晚上夜市上再見。」說著叫了個三輪車，梁哥把貨物放上，自己也坐上去，對孫朝陽道：「先走了，兄弟。」擺了擺手，三輪車就走了。

　　孫朝陽看著梁哥的三輪車遠去，又往四周看看，雖然離開不過才一天，卻感到周圍的一切都忽然變得新鮮和親切起來，他想，大概這是因為自己的新生活要開始了才有了這樣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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