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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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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是放不下心,呆了半天,腳步情不自禁地向廚房處挪過去。 24 廚房在客廳的一角,比較朝裡,門是虛掩著的。 我輕手輕腳走過去,把耳朵貼在門背上,裡面也是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人,我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推門進去,而是把眼睛湊在門縫邊往裡看。 夏伯母低頭站在灶台前,爐子上燉著湯,夏伯父立在她身邊,依著桌子抽煙。 他們並沒有說話,各做各事,氣氛壓抑得不得了。 許久許久,我在門外等得腿酸,夏伯母終於說:「夏平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美國那邊都已經辦妥,二十八日上午九點的機票,抵達後第二天便開學上課。」 「不錯。」夏伯母淡淡地說,手上的活兒並沒有停下來。 夏伯父看了看她,輕輕說:「夏平對我的意見仍是很大,剛才他差點把我趕出去。」 「是麼?這種事總是需要過程接受的。」 「我會負擔他一切的學業生活費用,還有你的生活費,你放心吧,我會繼續照顧你。」 「我知道,你向來辦事盡責。」 我在門外,聽得周身遍涼,什麼人呀,都要離婚了,一個還誇另一個盡責。這種假客氣真讓我受不了。難道這就是大人之間成熟的處事方式?我倒寧願自己一輩子都不要這樣「成熟」才好。 看不下去了,我抽身回到大廳,楊名拍了拍沙發:「到哪裡去了,快來看足球,現在是一比一的關鍵時刻,離終場還有十分鐘。」 我聽話地坐了過去,眼睛卻一會兒瞟過去看書房,一會兒又瞟回來看廚房,心裡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等到夏伯父夏伯母出來,兩人神情間仍然淡淡,略略招呼了幾聲,夏伯父走了。 男生們都是沒心沒肺的,胡亂道了再見,誰都沒有瞧出有什麼不妥,只有我站起來把他送到門外。 「絡絡,你長大了。」站在門口,夏伯父悵悵地說,「女孩子總是懂事早些。」 可惜我經常是令人失望的一個人,他話音才落,我立刻說:「夏伯父你能不能向夏伯母道歉呀,我們再像以前一樣多好。」 他險些噎住,想必立時對我印象大變,看了看我,滿臉無奈:「事情不是這麼容易的。」 「不容易?」我奇怪,問他,「還有什麼事會比拆散一個二十多年的家庭更不容易?」記得以前,夏伯母只要皺一下眉頭,夏伯父都會當天塌了一般應對,昨日的溫柔體貼低眉順目猶在腦中,今天就成了維持下去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不,我沒有長大,我拒絕長大,大人的道理根本在道理上站不住腳。 「絡絡。」他歎氣,「你還……」 「我不小了。」我堵住他的話,為什麼大人說我們時永遠只有這麼幾句話?他們根本沒有誠意,放不下架子,我倒是情願與蕭瑟那種人說話,雖然鋒利刺骨,話又極端,可她的道理是說給自己聽的。 「好,好,不小了。」他還是哄我,拍拍我的肩膀,「有空多陪陪夏平,你們一直很要好,千萬不要因為他去了美國就有所疏遠。」 他走了。 我垂頭喪氣地回了客廳,夏伯母端出自家包的菜肉大餛飩,湯料配以香噴噴的雞汁,還有各類的熟食與小點心,色香味俱全,令人見之食欲大開。 夏平也出了書房,臉上很平靜,看不出什麼端倪,王興榮這個二百五還沖上去打他一拳:「你死到哪裡去了?錯過了這麼好的球賽。」 他依舊平靜,甚至嘴角還有一絲微笑,我不知怎麼的,突然轉過頭去。 下午他們在社區的草地上舉行籃球比賽,我和夏伯母坐在一旁的木凳上觀戰。王興榮說:「絡絡,夏伯母你們看好了,我們要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這小子是吹牛,楊名一夥是參加過全市比賽的專業籃球隊,不過此刻夏平需要發洩,我想。轉頭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在看我,兩道目光相遇,我對他點點頭以示鼓勵。 夏伯母微笑。 「年輕真好。」她說,「什麼都是真的。」 我不好意思。 「我剛剛看到你在門外和你夏伯父談話了。」她看我,溫柔地撫摸我的手,「我們這些做大人的反而讓你們小輩操心,的確為老不尊。」 「哪裡哪裡。」我臉更紅,不知道如何應對,低了頭,「夏伯母,剛才是我放肆了。」 「沒什麼。」她安慰我,「不過絡絡,你夏伯父沒有說錯,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釋的,婚姻的事情告訴你們還太早,真正是我們自己有問題,一切與你們無關,只希望這件事不要給你和夏平留下什麼陰影。」 「不會的。」我保證,自己怔怔地想了半天,到底眼裡已落下淚來。 「你這孩子。」夏伯母歎,把我抱在懷裡,輕輕地說,「來,靠在我身上,別讓他們看出來。」 我默默地俯身在她膝上,鼻子裡一股清雅的寒香,雖然不想哭,可眼淚自己會跑出眼眶,我說:「夏伯母你這麼好,為什麼夏伯父會和你吵架?他居然還要和你離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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