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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桑充國苦笑道:「鄧大人有所不知,這些學生多是半途插班上學的,學院當時事務太忙,根本沒有時間給他們編檔案。」

  鄧綰聽得大怒:「分明是狡辯,桑充國,你要知道袒護犯人,與犯者同罪!」

  桑充國也來了脾氣,冷笑道:「鄧大人,你不要血口噴人,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

  鄧綰聽桑充國竟然敢頂撞自己,真是怒從心邊起,惡向膽邊生,當下厲聲喝道:「來呀,既然學生跑了,把列在名單的編者給抓回去,還有這個桑充國,他是主編,便是主謀,斷然脫不了干係,給我抓起來。」

  韓維和曾布都料不鄧綰竟然如此行事,完全不怕和石越破臉,須知這樣做,是往死裡得罪了石越。他們也不敢作聲,冷眼看著鄧綰行事。

  桑充國冷笑一聲,「請便。」

  但那段子介如何肯答應,見居然有人敢來抓桑充國,刷的把刀給拔了出來,厲聲喝道:「誰敢動桑教授,我的刀子不認識人。」那些圍觀的學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要抓桑充國,也一個個動了義憤,起了敵愾之心,紛紛咒駡,有人就上來和鄧綰講理。

  鄧綰知道今日之事,一不做,二不休,不把案子辦成鐵案,將來和石越就沒有完,只要辦好了這樁案子,王安石自然會保自己升官。主意打定,他咬牙喝道:「果真是目無王法,居然敢持刀拒捕,來呀,一起拿下,如果抵抗,就地格殺。」

  韓維和曾布也不曾想到白水潭學院居然有學生敢持刀拒捕,生怕把事實鬧得不可收拾,自己也脫不了責任。連忙喝道:「大膽,你快把刀放下,本官自會主持公道。」

  桑充國也不曾段子介會如此大膽,他這一持刀拒捕,性質都會變了,因此也喝道:「段子介,把刀放下。」

  段子介看到這情勢,也知道自己剛才實在是一時衝動,但心裡那鬱氣卻也難受,真恨不得和這些官兵大殺一場,此時聽桑充國之言,也不敢不聽,恨恨的把刀摔到地上,怒目瞪著鄧綰。那些衙役見他把刀放下,便一起湧了過去,把桑充國和段子介全給綁了起來。

  鄧綰看著被綁的二人,冷笑一聲,又說道:「明理卷編者還有不少人呢,把這些人都給請出來。」

  那程頤等人聽到風聲,早就過來了,正好聽到鄧綰這句話,程頤冷笑道:「那些文章都是我編審通過的,不關旁人之事。程某在此處,大人不必費心去找了。」

  鄧綰不認識程頤,而程頤當時也不是做過官的,鄧綰更不在乎,當下冷著面說道:「好,識時務就好。」

  孫覺見鄧綰如此猖狂,氣得直發抖,因冷笑道:「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老朽孫覺,這件事我也有份。你就一併抓走吧。」

  鄧綰再孤陋寡聞也聽說過孫覺的大名,但此時勢成騎虎,他也顧不得太多,便說道:「孫大人,得罪了,給孫大人一匹馬,也請回開封府。」

  那程顥、邵康節等人都忍不住要出來一起去開封府,得勢便猖狂的小人他們見過不少,哪裡會因此害怕。正要挺身而出,忽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袖子,回頭一看,卻是李丁文。李丁文低聲說道:「石公子在胄案聽到消息,已經向這邊趕了。我先過來,幾個先生不要衝動,有石公子在,桑公子他們不會有事的。白水潭還要幾位先生主持大局呢。」

  那韓維和曾布見鄧綰鬧得太過份了,連孫覺也敢抓,真是瘋了一樣。韓維哼了一聲,「鄧大人,抓夠了吧?抓夠了打道回府吧。」語氣已經很不客氣。

  鄧綰心知此事的主審官還是韓維,他不好駁他的面子,「那就依韓大人,回府吧。這跑掉的十三名書生,終究要落到桑充國頭上找出來的。先回府再說……」

  然而要走卻沒有那麼容易了,白水潭學院幾千學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說官府無緣無故來搜校,抓走桑充國等三名教授和段子介一名學生,如何肯善罷干休?桑充國平時代替石越主持校務,他年紀輕,又講義氣,學生們有什麼困難,他知道沒有不幫助的,和學生們也大多意氣相投,名為師生,實為兄弟,在白水潭的威信可能比石越還要高,而程頤和孫覺也各有一群景仰他們的學生,此時聽到他們被抓走,簡直就是在白水潭捅了馬蜂窩。

  數千名學生互相傳遞消息,素有打架傳統的明理院學生,還拿了簡便的武器——包子、饅頭、彈弓之類,把白水潭學院主樓到校門一段地方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那些白水潭的鄉民,聽到桑充國被抓,也全部趕來了,鄉民一般很樸實,反正桑充國平日對他們很好,他們的生活現在過這麼好,也是因為石越和桑充國,這些老百姓最知道知恩圖報了,這時候在他們看來,桑充國肯定是被冤枉的,哪有不來幫忙的道理?

  鄧綰壓根沒有想到會碰上這樣的陣勢,幾千人圍著他們大喊:「為什麼要抓桑教授?」「放了桑公子!」「不許冤枉好人……」「憑什麼抓孫教授和程教授?」有些知道鄧綰底細的,便大喊:「鄧綰你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快點放了桑公子。」

  鄧綰見到這陣勢,又是氣又是怕,心裡忍不住發慌,一個勁的說道:「反了,反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韓維和曾布也沒曾想過鄧綰這樣行事犯了眾怒,但是說要放了桑充國,那也是萬萬不能了。除非鄧綰要放,否則他們不會開這個口,要不然,回去被鄧綰參一本,他們就麻煩大了。韓維心裡暗罵,你惹出來的事,關我屁事?我就等著回家寫奏章,把今天的事情如實向皇上反映,你等著我的彈劾吧。

  曾布也不聞不問,就當沒有聽見,反正這些人的矛頭又不是對著我曾布。你鄧綰剛才多威風呀?現在你繼續威風呀。

  鄧綰也不是全無能力之輩,否則不會被王安石賞識,他心裡雖然有點慌,但也知道韓維和曾布此時是指望不上了,這兩人等著看自己笑話呢。

  他也真的有幾分急智,馬上就想到事情的關鍵,驅馬到了桑充國面前,冷冷的說道:「桑充國,你是想指使這些學生謀反嗎?」

  桑充國冷冷的看了鄧綰一眼,突然笑道:「本來只聽說鄧大人喜歡當好官,無恥少廉,沒想到血口噴人也是一把好手。」

  鄧綰心裡恨極,但此時卻不願意把矛盾激化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也只有把桑充國的辱駡當做耳邊風,冷冷的說道:「桑充國,白水潭學生聚眾襲擊朝廷命官,不是想造反是想做什麼?你現在把他們給彈壓住,本官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否則休怪本官無情。到時候你們桑家滿門,都難逃一死。」

  他說的也不全是恐嚇之語,如果雙方發生流血衝突,那麼白水潭學生造反的罪名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只不過他鄧綰處置失當,激起民變,就算不死,也跑不了罷官流放的命運。不過如果事情真到了最壞的狀況,估計他也等不到罷官流放的那一天,十之八九要命喪白水潭,他鄧綰大好前程,可不願意在這裡掛了賬。

  桑充國不是不知輕重之人,他也不願意因為自己把這些大宋的未來精英推向萬劫不復的地步。當下冷笑道:「鄧大人,你讓我這個樣子去說服學生,只怕適得其反。」

  鄧綰把手一揮,「給他鬆綁!」

  有衙役上來給桑充國松了綁,桑充國輕蔑的看了鄧綰一眼,走到那些學生面前,高聲說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全部給我回去,照常上課,當今聖天子在上,幾個奸小陷害不了我們。全部給我回去!這樣子圍成一堆,成何體統?」

  程顥等人也開始在學生中做工作,勸說學生回去。但是學生們動都不動,有人吼道:「不放桑教授,我們不回去!」

  桑充國聽到這個聲音,怒聲吼道:「袁景文,你好大膽子,你想造反不成?白水潭還有沒有校規了?連師長的話也敢不聽?全部給我回去,你們想要天下人說白水潭是一群無法無天的烏合之眾嗎?」

  那人立即不做聲了,眾人見桑充國發怒,也沒有人敢做聲。但就是不肯走,任憑程顥等老師把舌頭勸爛,大家連腳步都不肯動一下。桑充國知道這些學生都是十七八歲到二十多歲的年紀,正是熱血重義之時,自己斷難勸動。便轉身對鄧綰說道:「鄧大人,我們走吧,你押著我走在前面,沒有人敢阻攔的。」

  鄧綰冷笑道:「但願如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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