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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因借宿力伏鐵妖 為投軍智降水怪(1)


  詩:
  薄雲籠日弄輕陰,試與詩工略話春。
  縷縷綠楊初學線,茸茸芳草漸成茵。
  園林深寂撩私恨,山水分明惱暗顰。
  芳意被他寒約住,天應知有惜花人。
  春到休論舊日情,風光還是一番新。
  鶯花有限偏供我,桃李無言只惱人。
  粉淚洗幹清瘦面,帶圍寬盡小腰身。
  東君負我春三月,我負東君三月春。

  歌詩能遣興,詞話最消愁!

  敬德辭別妻梅氏,出了金吾村,取路前去。心中自想:「我要投軍,不知往哪處去好?」

  正行之間,遇著一個賣卦先生。敬德趲近前問道:「先生!我要去投軍,未知吉凶,煩占一卦,大數何如?」

  那先生對天禱祝,連擲金錢。先生說:「好卦!此卦名泰。泰者,通也,小往大來。吉亨!天地交而萬物通,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大吉之卦!目下雖然貴顯,只好隨時過去。後來還遇真主,位至三公!」

  敬德說:「我身邊路費不多,只好投鄰近去處,不知哪一邦好?」

  先生說:「聞得朔州劉王,正招賢納士,何不就近而往?」

  敬德說:「多謝指迷!」

  送了些卦錢,辭別先生,徑往朔州趲行。但見:煙郊草徑,野路江村。遙山接漢黛眉青,遠水連天拖練白。花開羅綺,叢叢含笑似相迎;鳥弄笙簧,恰恰歡呼如有意。隴畔稻田千萬頃,雲邊茅舍兩三家。

  敬德一路行程,行到前不著村,後不傍店的去處,心下躊躇。日將西墜,不能過個安歇的所在,只得又往前行。遠遠望見一座粉壁蕭牆,敬德趲上前去,卻是一所莊院。果然幽雅:門臨溪澗,戶傍峰巒,疏鬆隔水奏笙簧,絕壁過雲開錦繡。粉牆內數莖竹嬋娟,苔徑中幾叢花窈窕。書積古今詩禮宅,田連阡陌富豪家。

  有一個老者,站在門首。敬德近前道:「公公作揖!卑人是行路的,天晚不遇客店。欲借貴莊歇宿一宵,明早就行!」

  老者道:「客官休怪!我家近日被妖魔打攪,不能相容!」

  敬德問:「怎麼緣故?」

  老者說:「這怪物,每到黑夜,就出來攪擾,把東房人扛到西房,南邊人移到北邊。著魔的人,如醉如癡一般。自家大男小女,到晚時,聚做一房安歇。若遇妖魔出來,合家篩鑼擂鼓,方得寧息。因此不好留大漢存身,並無別情!」

  敬德見說,微微冷笑:「有這等怪事!我好歹在你家歇一夜,如遇此怪,自有降伏他的本事!」

  老者說:「我去稟員外知道。」

  老者行進廳前,見了員外道:「外邊有一個行路的人,遇晚要借宿一夜,特來稟知!」

  員外說:「我家有妖魔打攪,存不得身!」

  門公道:「與他備細說了,他說不怕甚麼妖魔,自有降伏他的本事!」

  員外說:「且喚進來,我自與他說!」

  門公出外,叫了敬德,同到廳上。見那員外,烏巾素服,白髮蒼顏,芒鞋竹杖,飄飄然似陸地神仙、商山四皓。敬德上前作揖,員外連忙答禮。瞧見敬德,堂堂虎體英雄輩,凜凜彪軀將相才。好個漢於!問說:「大漢何處人氏?到哪裡營下?」

  敬德說:「卑人單陽縣金吾村人,複姓尉遲,名恭。因往朔州投軍,天晚不能前去,乞借貴莊安歇一宵,感恩不淺!」

  員外道:「我家中近出妖魔驚攪,恐不穩便!」

  敬德說:「不妨!如遇妖魔,卑人替員外擒拿便了!」

  員外道:「若降得怪物,自當重謝!」

  吩咐安排酒飯款待。又取一條鐵棍,付與敬德。員外聚集大小人口,歸房不題。

  且說敬德吃了夜飯,把鐵棍放在身伴,壁上掛著一盞燈,把衣服拴束停當,就在廳前安寢。一更無事,二更悄然,將近三鼓,只聽得門外起一陣風。風過處,廳門大開,就如:山崩石墜,雷震風號。共工怒觸不周山,力士錘飛秦帝輦。積雪壓坍巫峽廟,狂風刮倒摘星樓!

  敬德聽見聲響門開,連忙拿了鐵棍,站將起來,閃在一邊。定睛一瞧,只見一個形體矮胖、口似血盆、魆黑的怪物。敬德舉起鐵棍,大喝一聲:「業怪休走!」

  乘勢一棍打去。那妖魔伸腰展背,徑奔過來,左盤右踅,裡滾外撩,寒風凜凜,冷氣颼颼,星移斗轉,月暗雲迷。從三更直打到五更,敬德性如火發,奮勇一棍,攔頭打去,正中妖魔。那妖魔折身往後園跑去,敬德隨後緊追。只見鑽進水溝躲避,再下見些蹤跡。敬德手內擎著鐵棍,就守莊溝邊,坐在地上,不覺一個盹睡著了。一會兒日出東方,天色已亮。員外一家宅眷,起來開了內門,帶著僕從,走出廳前,不見了尉遲。員外道:「那漢一定著妖魔的手了!」

  四下裡尋不見,直至後花園中,只見尉遲頭枕著膝,睡在水溝邊,鼻吼如雷。員外近前喚醒:「大漢!天明了,還這等好睡!」

  尉遲欠身而醒。但見:

  茸茸細草披煙潤,灼灼嬌花帶露香。
  睡覺不知天已白,半疑殘月半疑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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