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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回 程咬金酒筵供盜狀 秦叔寶燭焰燒捕批(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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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寶道:「賢弟為何?」 咬金道:「兄不比當年,如今眼界寬了,倒有些嫌貧愛富了。适才與單二哥飲酒,何等歡暢,與小弟吃兩杯酒,就攢眉皺臉起來。」 叔寶卻不好意思說腿痛,答道:「賢弟不要多心,我不是這等輕薄人的。」 賈潤甫又替叔寶分辯道:「知節兄,不要錯怪了秦大哥。秦兄的貴體,卻有些不方便。」 咬金是個粗人,也不解不方便之言,就罷了。雄信卻與叔寶相厚,席上問賈潤甫:「叔寶兄身上,有什麼不方便處?」 賈潤甫道:「一言難盡。」 雄信道:「都是相厚朋友,有甚說不得的話。」 賈潤甫叫手下問道:「站著這些人,都是什麼人?」 手下回復道:「都是跟隨眾爺的管家。」 賈潤甫又向自己手下人說:「你們好沒分曉,在家不會迎賓客,出外方知少主人。這些眾管家在此,你們怎不支值茶飯?」 又向眾管家道:「列位不要在此站立,請外邊小房中用晚飯,捨下卻自有人服事。」 賈潤甫將眾人都送出三門外,自己把門都拴了,方才入席。眾朋友見賈潤甫這樣個動靜行藏,都有個疑猜之意,不知何故。雄信待賈潤甫入席,才問道:「賢弟,叔寶不方便為何?請教罷。」 賈潤甫道:「異見異聞之事。新君即位,起造東都宮殿,山東各州,俱要協濟下三千兩。青州著解官解三千兩銀子上京,到長葉林地方,被兩個沒天理的朋友,取了這銀子,又殺了官。殺官劫財的事還是有的,卻又臨陣通名,報兩個名,叫做什麼陳達、 尤金。系是齊州地方,青州申文東都行齊州州官賠補,並要緝獲這兩個賊人。秦大哥在來總管府中,明晃晃金帶前程,好不興頭。為這件事板扯將下來,如今著落在他身上,要捕此二人。先前比較,看衙門分上,還不打;如今連秦大哥都打壞了。這九月二十四日就限滿了,劉刺史聲口,要在他們這十餘人身上,賠這項銀子。不然,要解到東都楊越公處去,還不知怎麼了。」 坐間朋友一個個吐舌驚張。事不關心,關心者亂,尤俊達在桌子下面,捏捏咬金的腿,知會此事。咬金卻就叫將起來:「尤大哥,你不要捏我,就捏我也少不得要說出來。」 尤員外嚇了一身冷汗,動也不敢動,恰便是: 壯夫氣激如雷吼,肯貪一死傾交友。 笑是尤郎膽不豪,幾乎□落英雄手。 叔寶問道:「賢弟說什麼?」 咬金且斟一大杯酒,道:「叔寶兄,請這一杯酒,明日與令堂拜夀之後,就有程達、尤金,與兄長請功受賞。」 叔寶歡喜,將大杯酒一吸而幹道:「賢弟,此二人在何方?」 咬金道:「當初那解官錯記了名姓,就是程咬金、尤俊達,是我與尤大哥幹的事。」 眾人聽見此言,連叔寶的臉都黃了,離坐而立。賈潤甫將左右小門都關了。眾友都圍住了叔寶三人的桌子。雄信開言:「叔寶兄,此事怎麼了得?」 叔寶道:「兄長不必著驚,沒有此事。程知節與我自幼之交,他渾名叫做程掄掙,才聽見賈潤甫說我有這些心事,他說這句呆話,開我懷抱,好陪諸兄飲酒。流言止于智者,諸兄都是高人,怎麼以戲言當真。」 程咬金激得暴躁起來,一聲如雷道:「秦大哥!你小覷我,這是什麼事,好說戲話!若說謊,就是畜生了。」 一邊口裡嚷,一邊用手在腰囊裡,取出一錠馬蹄銀來,放在桌上指著道:「這就是兗州官銀,小弟帶來作壽禮的,齊州卻有樣銀。」 叔寶見是真事,把那錠銀子,轉拿來納在自己衣袖裡。許多豪傑,個個如癡,並無一言。便是: 事介兩難,智士束手。 惟雄信卻還有些膽當,道:「叔寶兄,這件事在兄與尤員外程知節三位身上,都還好處。獨教我單雄信兩下做人難。」 叔寶開口道:「怎麼在兄身上轉不便?」 雄信道:「當年寒舍,曾與仁兄有一拜之交,誓同生死患難,真莫逆之交。我如今求足下不要難為他二人,兄畢竟也就依了。只是把兄解到京,卻有些差池,到為那一拜斷送了兄的性命。如今要把尤俊達與程咬金交付與兄受賞,卻又是我前日邀到齊州來與令堂拜夀的,害他納命,于心何安?卻不是兩下做人難。」 叔寶道:「但憑兄長吩咐。」 雄信低頭思想了一會說:「我如今在難處之時,只是告半日寬限罷。」 叔寶道:「怎麼半日寬限?」 雄信道:「我們只當今日不知此事,眾朋友不要有辜來意。明日還到尊府與令堂拜夀,攜來的薄禮獻上,酒是不敢領了,這等個懷抱,還吃甚酒?告辭各散。兄只說打聽知道是他二人,卻領官兵圍住武南莊。他兩個人,也不是 呆漢子,決不肯束手受綁,或者出來也敵鬥一會,那個勝負的事,我們也管不得了。這也是出乎無奈,在叔寶兄可允得麼?」 且袖漁人手,由他鷸蚌爭。 叔寶道:「兄長,你知自己是豪傑,卻藐視天下再無人物。」 雄信道:「兄是怪我的言語了。」 叔寶道:「小弟怎麼敢怪兄。昔年在潞州顛沛險難,感兄活命之恩,圖報無能。不要說尤俊達程咬金是兄請往齊州來,替我家母做生日;就是他弟兄兩個自己來的,咬金又與我髫年之友,适才聞了此事,就慷慨說將出來,小弟卻沒有拿他二人之理。如今口說,諸兄心不自安,卻有個不語的中人,取出來與列位看一看,方才放心。」 雄信道:「請教。」 叔寶在招文袋內,取出應捕批來與雄信。雄信與眾目同觀,上面止有陳達、尤金兩個名字,並無他人。咬金道:「剛剛是我兩人,一些也不差,拜夀之後,同見刺史便了。」 雄信把捕批交與叔寶。叔寶接過,豁的一聲,雙手扯得粉碎。其時李玄邃與柴嗣昌兩個來奪時,早就在燈上燒了。 自從燭焰燒批後,慷慨聲名天下聞。 畢竟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總評: 咬金慨然自招盜杠,友義可嘉。叔寶更有燒批義舉,無非一念所激。如此交情,可風末俗。 程咬金真吐真情,真是大英雄氣概,乃是不欺故友,非粗率也。叔寶若欲周旋,而咬金挺身願拜,即雄信尚遜一籌,況他人乎!雄信畫策,本欲兩全。叔寶焚批,幾成自害。所見有到不到,亦叔寶意氣。人見咬金如此義氣,眾人如此驚疑,遂不暇瞻前顧後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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