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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臨潼山秦瓊救駕 承福寺真主臨凡(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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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寶自此日日去到官塘大路去盼樊虎,哪裡見他個影兒。遠遠望見一個公門打扮的長大漢子,及至走到面前,卻又不是,只急得兩眼火星直噴。自古道:嫌人易醜,等人易久。早見金風送暑,紅葉飄零。只是癡心呆等,哪裡見建威影子?茶飯不是過宿的就是冷的,到晚來又聽他冷言冷語,受那醃臢之氣。一日晚上回來,見房中已點燈了,叔寶心中想道:「這廝為何今日如此小心?老早掌燈了。」 住一步看時,見裡面猜三喝五,擲骰飲酒。王小二跑將出來道:「我的秦爺,不是我有心得罪爺,偏今日一夥客人,是販什麼珠寶古董的,可可裡看上秦爺房好要住,偏生你老人家房門又不鎖,被他把鋪蓋搬進裡面去,道三五日就去的,我怕搬錯了行李,故搬到後面一間僻靜小房內。秦爺權宿數夜,將他去了,依然移進。」 叔寶此時人窮志短,見小二和顏悅色的奉承,便道:「小二哥,屋隨主便,怎麼說這等話?但是有房與我安身就罷。」 王小二掌燈引路,叔寶後跟,轉彎抹角,到後面一間靠廚房的破屋,地上鋪著一堆草,叔寶的鋪蓋卻堆在草上,四面風來,燈兒也沒掛處。只聽得王小二虛心冷氣的道:「秦爺只好權住住兒,等他們走了,仍舊搬到房內去。」 叔寶也不答應,小二帶上門竟走去了。叔寶坐在草鋪上,把金鐧按在自己膝上,用手指彈鐧,口內作歌道: 旅舍荒涼風又雨,英雄守困無知己。 平生彈鐧有誰知?盡在一聲長歎裡。 正吟之間,忽聞門口腳步聲,將門上搭鈕反扣了。叔寶住手道:「你這小人,我秦瓊來清去白,焉肯做無恥之事!況有文書鞍馬俱在你家,難道我走去不成?」 外邊道:「秦爺切勿高聲,妾乃王小二之妻柳氏便是。」 叔寶道:「你素有賢名,今夜黃昏來此何干?」 婦人道:「我那拙夫是個小人,見秦爺少了幾兩銀子,出言無理。秦爺是個大丈夫,把他海涵些兒。我丈夫睡了,存得些晚飯在此,還有幾索線,如今深秋時候,身上還是夏衣,背上碎綻,故將針線在此,請秦爺自己縫好。外有錢數百,買些點心充饑,晚間早些回寓。」 叔寶聞言,不覺眼中落下幾點英雄淚來,道:「賢人,你就是昔日淮陰的漂母,恨秦瓊他日不能如齊王答報千金耳。卑人若得僥倖,自當厚報。」 那柳氏道:「我是小人之輩,不敢自比君子,施恩豈望報耶?」 說完,才把門鈕開了,將飯籃放在地上,竟自去了。正是: 蕭蕭囊橐已成空,誰複留心恤困窮。 一飯淮陰遺國士,卻輸婦女識英雄。 叔寶開門將飯取進。又見青布條撚成錢串,穿著三百文青錢,針線完備,盤中卻是一碗肉羹,叔寶只得連忙吃了。此時秋宵耿耿,月魄清清,總是難成夢來。乘著月色,將衣脫下,亂縫一番,披在身上,趁早出門。正是: 補袞方奇識者稀,鶉衣百結事多非。 縫時驚見慈親線,惹得英雄淚灑衣。 叔寶身邊有了三百文錢,每日望樊虎,不幾日用盡了,又受小二冷言冷語。忽然想到:「我又沒甚麼當頭,只有兩條金裝鐧,拿來變賣,還了飯錢,也得早回鄉井。」 於是回店對小二道:「我望朋友不來,只有一對金裝鐧在此,拿去賣了罷。」 小二癡心想道:「他有金裝鐧,今日才說,若是賣給別人,便宜他了。」 因說道:「秦爺,這鐧不要賣罷,一時哪個來買?何不拿到三義坊典鋪中當幾兩銀子,買些柴米將就度過去,等澤州朋友來,有銀子贖回去,豈不兩便?」 叔寶聞言大喜,只道王小二是個好人,忙去把鐧取來,別了店主,望三義坊而去。正是: 窮途誰是知心友,失路多逢輕薄兒。 當下叔寶只道這鐧是人人曉得,是個祖上遺下的,猶如傳家之寶一般,忙忙拿著到三義坊,走到當鋪內,將鐧放在櫃上當。內裡人看了道:「兵器不當,只好作廢銅稱。」 叔寶等著要銀子,見管當的裝腔,沒奈何說道:「就當銅稱罷。」 朝奉拿大稱來稱,兩根鐧重一百二十八斤,又要除些折耗,四分一斤,算該五兩銀子,多要一分也不當。叔寶暗想道:四五兩銀子,做幾日吃在肚裡,又端的不能回鄉。只得說價少不當,拿了回店。王小二如逼命的一般,進來道:「你老人家怎的依舊拿了回來?」 叔寶道:「鋪中道,兵器不當。」 小二道:「如此做,秦爺不若再尋些什麼值錢的當罷。」 叔寶道:「小二哥,你好呆,我公門中除了這隨身兵器,難道有什麼金珠寶物帶在身邊不成?」 小二道:「這卻顧你老人家不得了,你卻教人擔饑受餓得起麼?」 正是: 龍逢淺水遭蛇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不知秦瓊怎樣設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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