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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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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醒老公祖,」蘇連勝放低了聲音說:「這錢萬選的岳母,年已三十有餘;做了外祖母的人,居然經過一選再選,竟不曾淘汰,可知是個顛倒眾生,不世出的尤物。將來必為王爺所寵,亦是可想而知。老公祖對這一點,不能不顧慮。」 黃知縣真是被提醒了;也慶幸自己沒有做錯事,他想一想答說:「多謝老兄關懷。我把他們好好安置在花廳裏。」 於是蘇連勝提出建議,不妨釋放錢氏兄弟,但行動加以限制。這樣對案情的偵查,並無妨礙,而示惠的結果,必能獲得劉三秀的報答;不久的將來,只要她在克勤郡王面前稍作揄揚,黃知縣升官便是指日可待之事。 他的話說得很含蓄,但黃知縣已能充分領會;因為這些做官的訣竅,現任的首縣,自然比一名武秀才懂得更多。不過,他的想法卻不能如蘇連勝那樣單純。 同時他也瞭解,蘇連勝這樣極力為錢家兄弟進言,主要的原因是禍由他起,深感不安之故。所以黃知縣極力安慰他說:「錢氏昆仲,我敬之如上賓,絕無他虞。說實話,我這樣做,全是為錢氏昆仲好。」 「這,這話——」蘇連勝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你不信是不是?我說個道理你聽,你就明白了。」黃知縣說,「此案就表面看,似乎陳五是唯一的正兇;可是陳五後面有沒有人指使,可就難說得很。照出事經過來看,絕不是陳五一個人幹得起來的;也許他幕後有極有力的人發號施令。為了滅口,錢氏昆仲有性命的危險,倒不如住在我衙門還比較安全。」 原來還有這樣一番作用!蘇連勝覺得很有道理;可是,錢家兄弟所受的待遇,是不是如他所說的「敬之如上賓」呢? 這是一個考驗,如果屬實,證明黃知縣心口如一;否則便只是飾詞搪塞而已。 這樣一想,便有了計較,「老公祖如此用心,連我都感動;想來錢家兄弟知道了這番保全的德意,更不知會如何感激!」他急轉直下地提出要求:「請老公祖讓我跟他們見一面,好讓我宣示德意。」 「好,好!好!這樣做再好不過。」黃知縣拉長了聲音喊道:「來人啊!」 值簽押房的老家人應聲而入;黃知縣便吩咐將蘇連勝領到花廳,跟錢家兄弟去見面。緊接著又交代了兩件事,一是命小廚房速備酒肴,送到花廳;二是派人在花廳後面竊聽,錢家兄弟跟蘇連勝談些甚麼。 *** 對於蘇連勝的突然出現,錢家兄弟頗感意外;當然,更多的是欣慰與感激。 「兩位請寬心。我已經見過黃大全了。」蘇連勝問道:「兩位在這裏沒有甚麼不便吧?」 「黃大全總算很客氣。」錢萬成皺著眉說,「不過總是拘繫在這裏,其心戀戀,滋味可想。」 聽這一說,可見黃知縣的話不假;蘇連勝放心了,「賢昆仲千萬不要這麼想!黃大全實在是出於善意,為了保護賢昆仲,所以留你們在這裏。」接著,他將黃知縣的用意,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 恰好小廚房的酒肴,正在此時送到;進一步證實了黃知縣確是一片保全的苦心美意。錢家兄弟的心境,頓時都放寬了。 肴饌頗為精緻,酒更是整罈的陳紹;黃知縣還特為派了伺候簽押房的老家人來致意,說了好些客氣話。錢家兄弟當然深感欣慰;蘇連勝也覺得臉上飛了金一樣,得意非凡,心裏很感激黃知縣替他做面子。 於是三個人圍桌而坐,歡然小飲;少不得要談到錢家兄弟「作客」的情形。「陳兄,」錢萬成說:「我有件事奉託,舍親也就是舍弟的叔岳劉二爺,這一兩天會從常熟回來;恐怕他不明白內情,只以為我們兄弟被捕,難免驚恐,拜託蘇兄跟他仔細說一說。」 「好!我知道了。」蘇連勝問說,「令親怎麼忽然回常熟去了呢?」 「因為有個約會,是早就定下的。」 「喔,」蘇連勝說,「你們昆仲二位來了以後,黃大全問了些甚麼?」 「自然是遇盜的經過。」錢萬成說,「這裏已經派人備了文書,趕到常熟去了,如果陳五能夠手到擒來,不但我們兄弟可以無事,而且預備致送滿洲太太的東西,也可以追回一部分。」 「現在關鍵都在陳五身上。」錢萬選忽然看著錢萬成說:「大哥,我想,我們有件事,應該拜託陳秀才。」 「甚麼事?」 「只怕,」錢萬選看一看蘇連勝說:「太麻煩陳秀才。」 「不要緊!」蘇連勝接口,「儘管說。」 「久聞陳秀才精於技擊,而且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義名素著,是不是可以幫我們搜一搜陳五呢?」 「這不好麻煩人家!」錢萬成頗不以為然,「而況,江寧縣的公事;辦案的也不喜歡外人插手。」 錢萬選一團高興,如當頭澆了盆冷水,勉強答一聲:「是!」 不道蘇連勝卻有躍躍欲試之意,「這件事,」他說,「我倒未嘗不可以效勞。不過,說辦案的不喜歡外人插手,倒是實話,不可不有所顧慮。」 聽他這一說,錢萬選的興致又被鼓了起來了,「關於這一層,我倒有個主意。」他說:「陳秀才跟黃大老爺說一聲,由黃大老爺委託,協助辦案,那些捕快,不就沒話可說了嗎?」 「言之有理。」蘇連勝說:「我自己跟黃大全去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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