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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慢!」周捕頭大聲喝斷,「你皮肉受苦不受苦,就在這句話上。你心裏放明白。」

  桂生知道不說實話不行了:「他有些東西寄放在我這裏。」

  「是些甚麼東西?」

  「大概是珠寶。」

  「怎麼叫大概?」

  「因為是個小箱子,我沒有打開來看。」

  「箱子在那裏?」

  「在我家。」

  「你老婆知道不知道?」周捕頭又加了一句:「知道不知道裏面是甚麼東西?」

  「不知道。她問過我,我沒有告訴她。」

  「除了你老婆以外呢?有甚麼人知道你替你表兄窩藏了贓物?」

  「贓物?」桂生嚇一大跳,「怎麼會是贓物?」

  「哼!」周捕頭冷笑,「不是贓物,莫非是天上掉下來的?」

  「他是說做生意賺來的,還沒有跟人分,暫時存在我這裏。」

  「噢!」周捕頭很注意地問:「他是要跟那些人分?」

  「我不知道。」桂生答說,「不與我相干的事,我沒有問他。」

  「噢,噢!」周捕頭沉吟著。

  話頭中斷了,剛才問桂生的那句話還沒有結果,老邢便提了一句:「還有誰知道你表兄有東西寄放在你那裏?」

  「沒有人。」桂生答說,「我表兄關照我不要說出去。」

  「為甚麼?」周捕頭接過來問:「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他欠人的債很多,寫出去的是『興隆票』;風聲一傳,債主都來了。」

  這話很合情理;周捕頭頗為滿意——滿意的是,有這麼一隻箱子,除卻桂生,別無人知,一大筆賊贓,可以穩穩吞沒。

  「桂生,」周捕頭將臉一沉,「你窩藏賊贓,知道不知道是甚麼罪名?」

  「頭兒,」桂生哀聲分辯,「我實在不知道。請頭兒高抬貴手,放一放我過門。」

  「我也知道你不知道,也想抬抬手放你過門;不過,我不敢!」

  話風中有隙可乘,桂生趕緊又說:「頭兒怎麼不敢?權柄都在你老手裏,只要你老開脫一句,我就有生路了。」

  「你是有了生路,只怕我自己尋了死路。」周捕頭解釋他這個說法的道理,「你現在跟我說,你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背轉身跟人去說,你表兄有這麼一隻箱子寄在我這裏。那一來,我對上頭怎麼交代?不是明明讓你得了好處,放你一馬嗎?」

  「是啊!」老邢在一旁幫腔,「幫人家不能害了自己。」

  「不會,絕不會!」桂生搶著說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會不知道輕重;再說,頭兒如果受了連累,我也脫不了身。我如果要那樣說,不是害人是害己!世界上那裏有這種人?」

  周捕頭不作聲,抬眼看一看老邢與小阿利,彼此取得了默契,認為桂生的話說得很透澈,可以放心。

  「好吧!」周捕頭說,「小阿利,你去起了贓來再說。」

  「我看,還是要老邢跟我一起去。」

  「也好!」周捕頭又說,「套一輛車,快去快回。」

  捕快辦案,很少用一輛有篷的轎車,周捕頭有此指示,自然是為了隱密。老邢與小阿利都能體會得此意,所以一律換了便衣,帶著桂生,悄悄到了福山,取了箱子,同車回城。

  東西到手,老邢關照小阿利,該在桂生身上下一番功夫。為了說話方便,他跨轅與車伕在一起,車廂中只有小阿利陪著桂生;再放下車圍,裏面的聲音就不至於外洩了。

  「這件案子很大,江寧派了人守在我們衙門裏,坐等提人,你雖然不知道你表兄幹了甚麼,可是真贓俱在,跳到黃河裏都洗不清。所以,」小阿利加強語氣說道:「你要跟我說實話,我們才能幫你的忙。」

  「我說的句句是實話。」桂生問道:「到現在為止,我表兄到底犯了甚麼罪,我一點都不知道。真正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死了都是糊塗鬼!」

  「那末我告訴你,你表兄在江寧把王府裏的一個官兒殺掉了;又搶了人家要獻到王府裏的一箱珠寶,你想案子大不大?」

  一聽這話,桂生暗暗心驚;好在車中光線甚暗,他臉上的表情,不易為小阿利所見,只要聲音中保持平靜就好了。

  於是他定定神說:「他一個人怎麼做得出來這件大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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