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徐老虎與白寡婦 | 上頁 下頁 |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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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重,言重!」沈二太爺問道:「如今這一案是怎麼應付呀?」 「湖北張香帥,已經有電報來了,派了一位候補道來查;此人很嚕囌,不過,我們這面問心無愧,不要緊!」 「峴公的意思怎麼樣?」陳本福問道,「你請示過沒有?」 「請示過了。」劉文蘭答說,「招撫一事,仍舊照常辦理;不過,白寡婦——」 他沒有說下去;但大家都能意會,「其實,」陳本福強作安慰之語,「這件事在白寡婦求仁得仁,本就是照原來的約定辦,似乎亦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沈老,」劉文蘭的臉色突然變得嚴肅了,「有件事,我要求你老格外費心;徐寶山這面千萬不可以輕舉妄動;不然,事情就要弄得糟不可言了!」 「是的。」沈二太爺說,「這一層,我們也想到了;自會勸他。」 「總辦!」一直不曾開口的李振標,突然問道:「這件參案是怎麼來的?總辦可曾去摸過底細?」 劉文蘭已經仔細研究過,照參劾的內容來看,完全是針對他而來的;不言可知,是他的冤家在搗鬼。不過是那個冤家卻還不知;因為這幾年他在江寧官場中很紅,總辦營務處的權大,得罪的人很多,需要慢慢查訪。 這話自以不說為宜;一說出來,會讓人感到白寡婦是受了他的連累。所以劉文蘭只答一句:「我正在查。」 「無鬼不死人!」沈二太爺說:「當然是有人從中搗亂,不然不會知道那麼多內幕。不過眼前先不必管這一層,頂要緊的是將公事鋪排好。」 正談到要緊的地方,陳家的下人來報,總督衙門派專差來找劉文蘭。這當然是有重要公事等他去談;劉文蘭不敢怠忽,不過臨走時留下話,等他見過總督,立即再趕回來,還有許多事要好好商量。 這裏沈二太爺、李振標與陳家父子,也有許多要避開劉文蘭才能談的話;重心集中在這件參案到底因何而起?要瞭解了這一點,才可以知道有無指使之人;如果有,是誰指使,大致亦有線索可尋。 「最好能找到摺底來看一看,就容易明白了。」陳本福說,「看樣子,那位都老爺對內幕相當熟悉。」 「這就不用說,一定是江南官場,有人搗亂。」沈二太爺說,「我疑心是有人跟劉仲芝過不去。」 「我也這麼在想,」李振標說,「劉仲芝得罪的人很多;妒忌他的人也不少。」 「這件事,我想,能不能請陳大哥跟他談一談?」沈二太爺說,「因為這一次事出突然,將來還會有什麼麻煩,實在難說;能夠摸清底細,自己知道事情要壞,會壞到怎樣一個地步?有了把握,才不會亂了腳步。」 陳本福雖然息隱多年,早年帶水師時,在江湖上的閱歷很深;深知像這樣的案子,可大可小。因為這件案子雖不算太複雜,但案中人的身份,龍蛇混雜,無所不有。只怕有人借此耍了恩怨,推波助瀾,節外生枝,一波未平,一波另起。以揚州三老的身份,如果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決不能脫身事外。自己既然跟沈二太爺是至交,跟劉文蘭又有上一輩的交情,從那方面來說,都不能坐視,因而慨然答說:「好的!我一定把它弄個清楚。」 劉文蘭言而有信,雖然時候已過午夜,他還是趕了回來。事實上他亦不能不再回陳家,因為劉坤一所作的決定,必須立刻告訴沈二太爺。 「劉大帥叫了我去說:這一案要越快了結越好。因為,第一,等湖北派來查案的委員一到,案子已經定奪,不但公事上有了交代,私底下亦容易說話;第二,像這種案子,必定有人趁火打劫,早早了結,便無可乘之機!」 「一點不錯!峴帥到底經得起事多。」陳本福不待劉文蘭說完,便搶著接口,「尤其是第二點,說實話,你們兩位老弟或許想不到,我跟我們沈二哥是很清楚的。」 所謂「兩位老弟」是指劉文蘭跟李振標;他們兩人確是不明白,陳本福所說的「想不到」之事是什麼? 「為啥要結得快?是怕有人『趁火打劫』,譬如說:李老弟你,難免有一兩個不大對勁的人;或者你當你緝私營統領,氣不過想跟你搗亂,看這件案子一出來,可以把你拖在裏頭,當然會想盡辦法把案子擴大。所以要結得快,才不會另外出毛病。這就是峴帥所說的讓人沒有『可乘之機。』」陳本福看著沈二太爺問道:「沈二哥,你覺得我這話怎麼樣?」 「是的!」沈二太爺深深點頭,「再譬如先前芝翁說過,湖北派來查案的,人很嚕囌;也許他在這裏有什麼不大對勁的人,恰好亦跟案子有關,說不定也會公報私仇,要想法子把那個人拖在裏面,這不就麻煩?」 「是,是!」劉文蘭深深點頭,「兩位老前輩看得再透澈不過。如今我們就要研究,怎麼樣能把案子結得快?我是說,招撫這件事。」 「芝翁,白五嫂呢?」沈二太爺問說。 「這——,」劉文蘭黯然答說,「當然保不住了。」 「那麼,是不是先要報部?等公事回來再說?」 「不是!正式問過一堂,判了罪,立刻動手。」 沈二太爺與李振標都覺得心頭一震!所謂「動手」,當然是處死。「這麼快!」李振標不自覺地說道:「真有點教人措手不及。」 「這也是不得已!不但是為了公事上有交代,對白五嫂跟徐寶山也有很大的好處。」 「喔!」沈二太爺說:「這倒要請教!」 「照會事上說,湖北來的委員,是代表張香帥;而張香帥是奉旨查辦,所以這個委員的權很大,案中有關一切,無論間接、直接都可以查。兩位倒想,倘或那委員把白五嫂提堂,不說別的,罪衣罪裙,拋頭露面,白五嫂先就委屈了!」 「啊,啊!」沈二太爺完全領會了,「少不得還要上刑罰!萬一白五嫂熬不住刑,招出點啥來,不但她一生爭強好勝,苦苦修來的一點名聲,付之流水;寶山一定也脫不得干係了!」 「是!怕的就是這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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