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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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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本來是客氣的,又是舉人娘子;好比吃喜酒新娘子坐首席一樣;這個位子,除了我們陶姑奶奶,沒有人能坐。」 秋菱自然不肯,無奈眾口一詞都如此說;孫太太只好說了:「恭敬不如從命,今天也是妳的喜事;妳就坐吧!」 母命難違,秋菱靦靦腆腆地坐了下來;接著便是道賀敬酒,敬了秋菱敬孫太太。母女倆又得回敬,亂了好一陣才得略為安靜。 忽然孫伯葵闖了進來,一進門便拱手,「各位姑太太、舅太太、少奶奶;諸親好友列位大嫂、大妹子,」他的一張臉像紅布,顯得精神極好,聲音格外宏亮,「今天是我孫伯葵最得意的日子。我兩個女婿一貴一富;大女婿家好闊氣,也很重親戚的面子;報喜的報了去,賞了二百兩銀子。夠意思,夠意思!來、來,拿酒來。」 「爹!」秋菱急忙下座,「你不要喝醉了;我來代你敬好了。」 這時孫伯葵才發覺她是從首座下來的,「原來妳高高上坐!應該、應該!今天也是妳的喜事。」他說,「妳聽見我說了,妳姊夫家很替雲汀做面子,賞了銀子二百兩。」 「是的,我聽見了。」秋菱心裏在說,我也放心了。 「太好、太好!女兒,我賀妳一杯。」 「是!爹,就吃這一杯吧!」 「哪裏的話,我都要敬到。」 「意思到了,意思到了!」孫二娘站起來說,「大叔,你量大如海,姪媳婦知道的;不過雙喜臨門,回頭還有好些事商量,譬如給陶家妹夫開賀,自然要大叔主持。到那一天,大叔你再痛痛快快喝!」 這番話在孫伯葵覺得十分動聽;居然接納忠言,不貪杯了,「這話倒也是!」他說,「我總敬一杯吧!」 敬過一杯,轉身而去;女客便又有新聞談了,報喜的一賞二百兩,出手太闊,反倒令人不易相信。 雜議紛紜,直到席散,在許多堂客心中,始終還是一個謎。須臾客散,只留下極少數的至親,還在喝茶閒談;只見孫伯葵又進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陌生男子,嚇得有些堂客,趕緊躲到後軒,只有孫二娘素性爽朗,不大在乎「男女之大防」;而且生來好奇,心想孫伯葵能將陌生男子帶來見妻女,必有特殊緣故,倒要仔細聽聽。 入耳第一句,便讓她一喜!原來秋菱迎上來一叫「汪先生」,便知是汪朝奉,在他口中許多新聞可聽;吳良賞報子,何以竟能一出手便是二百兩,莫大疑團亦可解開了。 「孫太太,道喜來遲,得罪,得罪!」說著汪朝奉朝上長揖:「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大家同喜!」孫太太愉悅地笑著:「汪先生請坐!」 「是!」汪朝奉又向秋菱拱手:「陶大嫂,恭喜,恭喜!」 「謝謝,謝謝;汪先生——,」秋菱的眼睛有些潤濕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汪先生古道熱腸,實在感謝!」孫伯葵接口說道:「汪兄,請外面坐吧!關於小婿開賀之事,我還要好好請教。」 這一下真所謂「皇帝不急,急煞太監」,孫二娘趕緊搶出來說道:「大叔也是,這樣的交情,比通家之好更深;為妹夫開賀的事,為什麼不在這裏談?人多,容易商量。」 「喔,」孫太太急忙引見,「汪先生,這是我的姪兒媳婦。」 「孫二少奶奶!」汪朝奉又是一揖。 「不敢當!」孫二娘代作主人,指著上首椅子說:「汪先生請這裏坐!大叔,你老人家也坐啊!」 等汪朝奉與孫伯葵坐了下來,孫二娘又招呼茶水,端上現成的果盤;亂了一陣,彼此坐定,仍是她先開口。 「汪先生,多謝你;聽說報子是你代我二妹接待的。」 「是的;雲汀兄跟陶大嫂關照過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何況原是好鄰居,理當照應。」 「足見得汪先生熱心,聽說還特意帶到我大妹夫家去報喜。」 「既是至親,理當報喜。吳老先生也很夠意思,做了一番大大的豪舉,不但孫府上跟雲汀兄很有面子;連我亦與有榮焉。」 「是啊!」孫二娘興致盎然地,「我們也聽說了,不過有點不大相信;汪先生,當時是怎麼個情形,倒說給我們聽聽。」 此言一出,汪朝奉便發覺屏風後面,裙幅窸窣,知道想聽新聞的人不少;但他無法細說。原來,當葉定中所攜的報條,未貼上吳家大門以前,汪朝奉雇用更夫,十路報喜,已使得吳良父子,黯然失色,好不自在。及至汪朝奉帶著葉定中上門報喜,吳良勃然震怒,認為汪朝奉竟是有意上門來羞辱,幾乎就忍不住要發作。 然而畢竟還是忍住了,因為第一,家有喜事,滿堂賓客,豈可自己發怒攪局;其次,「伸手不打笑臉」,汪朝奉連聲「恭喜」,不能板起臉來說一句:「喜從何來?」最後,也是最要緊的是,汪朝奉的一句話。 「良翁!」他說:「我還有極好的消息奉告。」 「喔、請教!」 「天機不可洩漏!來,來,請過來。」 看他的神色,不似開玩笑;吳良便由著他撮弄到一邊,聽他說些什麼? 「良翁,你那懸紅以待的一句話,可作數?」 「笑話!我吳某人說話,哪句不作數?何妨區區二百兩銀子?」 「二百兩銀子,在良翁是區區;在貧士看,真是多多。陶雲汀一向耿介,不敢受良翁的厚愛,那時區區二百兩銀子,豈不大大傷了良翁的面子。」 「啊!」吳良被提醒了,真該記取「滿飯好吃,滿話難說」這句俗語,看樣子陶澍必不受此辱;他不受,自己便是自取其辱,「這該怎麼辦呢?」他搓著手說:「倒真要請教了!」 「我已經替良翁想好了絕妙的一個主意,拿這二百兩銀子,賞了報子。」汪朝奉緊接著說,「這一來,良翁有面子,陶雲汀也有面子;而且一定心感。二百兩銀子結交一位舉人,十分划得來的事。一舉數得,何樂不為?」 「有道理,等我想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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