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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顧用方論治渾河事宜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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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七年,直隸巡撫于成龍以渾河沖半壁店,近其祖墓,奏改河道迤東入澱。安溪李相國繼撫直隸時,僕屢為切言,奏複故道,當如救焚拯溺,少遼緩之,即不可為謀。後三十年,近畿之地,無罪而死者,不可數計矣。今不幸而所言已驗。昨見吾友與直督李合奏河道事宜,源流利病,鑿鑿有據,且欲為永久計,具見賢者忠實惻怛之心。但不識更改河身,廣拓遙堤之後,渾流遂不入於澱邪?若仍入澱,則可免澱外之沖決奔騰,而終不能免澱中之淤塞,其患正方興而未艾也。蓋直隸之有二澱二泊,乃天心仁愛斯民,于大地凝結時,設此大壑,以受塞北畿南之眾流,以免多方之昏墊。而于成龍乃以私心一舉而敗之,至今已成錮疾。若更不能原始要終,定其規模而底績焉,則終潰敗而不可收拾矣。 竊思所奏謂「故道已為旗民田廬所占,複之甚難」,是也。而僕之愚心,則謂複于安溪作撫時,則有利而無害。至於今,雖不畏難、不惜費以複之,止可少獲數年之安,而終無救於十數年以後之大患。審形察勢,決然無疑。吾友試思,自改故道未四十年,而二澱已填淤過半,而自前明以至康熙三十七年,渾河之水未嘗不由澱以達運河,而絕無慎淤,其故果安在哉? 議者謂故道南入會通河,流清而甚駛,故無停淤。此得其一而未知其二也。河流雖駛,能蕩刷泥沙使不停耳。能使泥沙別出於兩澱之外哉?蓋緣夏水未起之前,秋汛既落之後,渾河經流本不甚大,其挾眾壑之泥沙而沛然莫禦者,惟伏秋之漲為然。而河行固安、霸州時,其故道本無堤岸,故散漫於二邑一二百里之間,旬日水退,而土人謂之「鋪金地」者,皆泥沙之所停也。停於二邑之平地者多,則會於清河而入澱者少,而又以數百里之深澱容之,故三百餘年雖少淤澱底而不見其形。自故道既改,則渾河之泥沙無纖微不入於澱,故三十餘年而填淤過半。澱既半淤,則故道雖複,而由會通河入澱之道及西澱之中,必所在淤塞矣。雖歲加挑濬,人力有限,十年之後,終不能免全澱之盡淤。澱既盡淤,則子牙河挾畿南諸水以入澱者,勢無所容,必橫穿南運河;渾河挾塞門諸水以入澱者,勢無所容,必橫穿北運河。更遇伏秋異漲,則近河之地,城郭人民,皆一朝而化為巨浸矣,尚忍言哉! 今欲為河道民生永久之計,必別開河道,俾濁流不入澱池,直達於澱河下流之丁字沽,而留東西二澱未盡填淤者,以受會通、清河及子牙河伏秋之漲,然後可得數十年之安。苟得數十年之安,而時時修築挑濬,不失其宜,則亦可永久而無患矣。僕之愚心,欲循三角澱之外,迤邐而南,別開一河,廣三十丈,深五六丈。河成,乃于春水未起,秋汛既過之後,引注濁流於其中,而閉其入澱之道。河形磬折,而斜入于丁字沽,去三忿口海河不過十餘裡,但于十余里間,開拓運河西岸之堤,使河身寬闊,足以容納眾流,而增培運河東岸之堤,廣厚一倍,以防其震撼,則可保無虞矣。且於新開渾河二十裡之外,順河身延築遙堤,使伏秋汛漲,有所遊蕩,則不致更有沖決矣。 僕未嘗身經其地,惟按圖籍,循數推理而建此議,不若吾友躬臨目見,昭晰無疑。望審其形勢,揭其情狀,以開愚蒙。如或可行,即改前議而懇陳之。古之君子,功不必自已成,謀不必自已出,惟期分國之憂,除民之患耳。況茲事體大,實億萬人生死所關,而非一世之利害哉! 昔世宗皇帝命怡賢親王總理河道營田,首命別求一道,俾渾河直達海口而不入澱。聖謨洋洋,一言而盡京畿之地勢,究河道之源流矣。若能奉先帝之遺意,除蒸民之劇憂,定此遠謨,萬世永賴,在皇上則為輔相天地之實事,在吾友則為保障億兆之奇功。而僕四十年胸中之痞塊,一旦消釋,亦可以死不恨矣。若大綱既定,其餘節目當續布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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