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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與劉拙修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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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承命辨別某氏《詩說》,倉卒奉答,姑就所雲,略為剖析,而私心所蓄,未能盡吐,謹續布之。僕少所交多楚、越遺民,重文藻,喜事功,視宋儒為腐爛。用此年二十,目未嘗涉宋儒書。及至京師,交言潔與吾兄勸以講索,始寓目焉。其淺者皆吾心所欲言,而深者則吾智力所不能逮也,乃深嗜而力探焉。然尚謂「自漢、唐以來,以明道著書為已任者眾矣,豈遂無出宋五子」之右者乎?二十年來,于先儒解經之書,自元以前所見者十七八,然後知生乎五子之前者,其窮理之學未有如五子者也;生乎五子之後者,推其緖而廣之,乃稍有得焉。其背而馳者,皆妄鑿牆垣而殖蓬蒿,乃學之蠹也。 夫學之廢久矣,而自明之衰則尤甚焉。某不足言也。浙以東則黃君藜洲壞之,燕趙間則顏君習齋壞之。蓋緣治俗學者懵然不見古人之樊,稍能誦經書,承學治古文,則皆有翹然自喜之心。而二君以高名耆舊為之倡,立程、朱為鵠的,同心於破之,浮誇之士皆醉心焉。夫儒者之學,所以深擯異端,非貴其說之同也。學不明,則性命之理不順。漢代儒者所得於經甚淺,而行身皆有法度,遭變抵節百折而其志必伸。魏晉以後,工文章垂聲於世者眾矣,然叩其私行,不若臧獲之庸謹者,少遇變故,背君父而棄名節,若唾溺然。 由是觀之,不出於聖人之經,皆非學也。乃昔之蠹學者顯出于六經之外,而今之蠹學者陰托于六經之中,則可憂彌甚矣。如二君者,幸而其身枯槁以死,使其學果用,則為害於斯世斯民,豈淺小哉!僕于朱子詩說所以妄為補正者,乃用朱子說詩之意義,以補其所未及,正其所未安,非敢背馳而求以自異也。程子之說,朱子所更定多矣,然所承用,謂非程子之意義,可乎?吾兄謂「小序亦不可盡廢」,最為平允。然其無據而未甚害義者,朱子已過存之。其已刪而猶可用者,以鄙意測之,不過風雨、《伐檀》《蒹葭》數篇耳。其所已辯,則終不可易也。有不當者,仍望反復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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