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七劍下遼東 | 上頁 下頁 |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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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牆上的薑氏本不敢往下跳的,耳中聽得小叔子這一聲慘叫,立時腿一軟,竟從牆頭溜下去了。薑氏哪又知道,自己這一逃避的工夫,全家已經遭到雙頭蛇葉匪的慘戮。自己要是眼看著愛子遇害,哪還能多活一刻?可是溜下矮牆,右腿也擦傷了,坐在牆角下,就沒起來。眼前不遠就是一片荒郊,有幾處是富戶的基地。薑氏眼花耳鳴,哪還聽得出裡面的情形? 好個手黑心狠的葉匪,他認定陸宏疆已逃到了家中,隱藏起來,不敢露面。雙頭蛇葉雲此次來復仇,正是在溫州城二次闖禍,劫牢反獄,把手下被擒的十七個同黨全救出來。一不做二不休,連忙趕到嘉興城外大石橋,來找陸宏疆算賬。因為陸宏疆去馮紳家踩探泄機,全被雙頭蛇葉雲探聽了個清清楚楚。葉匪立誓報仇,從此散夥,也不再回浙南,所以忍心下毒手。頭兩天派來手下弟兄到大石橋臥底,生怕被陸宏疆走脫了。 陸宏疆聽宏業二弟的一番訴說,就趁天色剛一黑的一刹那,存心乘這時出來,查看是否浙南下來的匪黨。適巧那臥底的兩個匪徒,往街西口踱過去,陸宏疆卻從那街東口轉過去。這一岔開,陸宏疆算是保住命,可是全家竟遭了慘禍。 雙頭蛇葉雲提著犀利的鬼頭刀,闖進上房。這時陸老太太正在向老頭子勸著:「索性依著兒子,願意往山東去,就跟他走,哪兒黃土不埋人?我們做老人家的,這麼墜著他,有事不能去做;這裡他一時沒事可做,真把他急出個好歹來,我們做父母的於心何忍?」 當時陸翁被勸得活了心。陸母剛要站起,向堂屋看看,問問兒媳,宏疆是否回來。還沒往外邁步,隨見「悠」的門簾一起,那雙頭蛇葉雲從外面進來。陸母咦了一聲,嚇得腿一軟,倒坐在床邊上。陸翁本是半躺半坐的,倚在床欄假寐,被這一聲給驚醒了,頓聲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雙頭蛇葉雲一晃刀,怒叱道:「那陸老二是你們什麼人?」 陸母顫抖著道:「是、是我的兒子,你拿刀動杖的是怎麼回事?」 雙頭蛇葉雲道:「好,是你兒子,好極了!他在哪裡?」 說著話,已湊了近前。嚇得陸母更是顫抖得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兒子沒在家,你們找有錢的家裡照顧,我們很窮……」 剛說到這個窮字,東房屋突然聽得小孫子一聲號,跟著小孫女也哭起來。陸母一聽這聲音有異,立刻不顧死活地往外就闖,嚷道:「你們誰動我命根子,我跟你們拼了!」 往外一闖,口裡還招呼著:「姜氏少奶奶……」 雙頭蛇葉雲一抬腿,噗的把陸母踹得乾號了一聲,撲通、嘩啦的,陸母這枯瘦的身軀,竟自騰走,跌在迎面的八仙桌上。桌子也翻了,上面的碗盤什物全摔在地上。以陸母這衰弱的身軀,哪禁得住?立刻暈了過去。 誰知床上的陸翁竟自憤怒交並,面前擺著一隻茶碗,陸翁情急之下,喊了聲:「救命啊!」 隨著一抬手,用茶碗照著雙頭蛇葉雲臉上擲去。雙頭蛇葉雲一偏頭,嘩啦的墮在窗櫺上。雙頭蛇葉雲一邊怒叱:「好個該死的老兒,你還敢動手!」 往前一探身,鬼頭刀一擺,「撲哧」的,人頭已經落在床上。陸翁這種年歲,竟落個斷頭慘死!這時,那被踹的陸母緩過來,「哎喲」了聲道:「好狠強盜,殺人了!」 這時雙頭蛇葉雲如同凶神附體,往前一探右臂,陸母一聲慘叫,也死于葉匪刀下。隨葉匪闖進上房的匪黨,正是飛星子杜英。這個賊子更加兇狠十分,可憐連房西間的三個無知幼兒,全遭賊子的慘戳。 這時雙頭蛇葉雲正從東間出來,在堂屋一碰頭,葉雲問:「怎麼樣?那小子不知隱蔽在哪裡,搜!」 兩匪闖出屋來,只見那殺戮陸宏業的匪徒,正折轉身來,想向西廂房搜尋陸宏疆的下落。哪知匪首在裡面屋中,竟自聽得西廂房中一個粗暴的聲音:「哎喲!」 跟著撲通的一聲。雙頭蛇葉雲不禁愕然。一怔的當兒,飛星子杜英想在瓢把子面前討好,一個箭步躥到了西廂房門首。往裡才一邁步,一聲慘叫,飛星子杜英身形往後一仰,仰面朝天地從屋裡摔出來,還跟著一支銅蠟釺子,也摔出老遠去。飛星子杜英的面上「哧」的一股鮮血躥出來,噴出多遠去,只兩腿蹬了蹬,竟自死去。跟著闖出一個少女,正是陸宏疆的妹妹阿秀。 雙頭蛇葉雲見自己手下兩名弟兄,眼看著死在一個弱女子手裡,太以栽跟頭!一擺掌中刀,喝聲:「膽大丫頭,敢傷二太爺的弟兄,你還哪走!」 眼看刀鋒已逼到阿秀的身上。就在他往前一近身,陸阿秀姑娘雖然年紀不大,可是這種貞烈性子,足奪賊子之魂。這時往旁一撤步,形若瘋狂,用手一指道:「賊子,你敢這麼傷天害理,殺戮我全家,我一家全死在你們這群賊黨手裡!你姑娘用不著你動手!」 說到這,一斜身,一頭向牆角撞去。這時雙頭蛇葉雲撲上去,一把沒抓住,砰的一聲,撞得鮮血四濺,當時死於牆角下。雙頭蛇葉雲稍微地愣一愣,闖進了西廂房,只見先進屋的那個同黨被紮傷太陽穴死了。 葉雲雖是已殺戮了陸氏全家,只為那陸宏疆終被逃脫,又有兩名弟兄喪命,怨氣難消,喝令手下黨羽,放火連他家宅全給燒了。斬草除根,再訪查那陸宏疆的下落。跟著火光一起,全院的房全燒起來。一點無情之火,能燒大廈千間,何況這幾間草房?雙頭蛇葉雲督率著一股羽党,從陸宅退出來,只見烈焰騰空,金蛇亂躥。 薑氏自從摔在牆根下,自己是昏沉沉的,過了半晌,才緩醒過來。耳中聽得牆裡噗咚噗咚的一陣響,當時是神志已昏,哪還辨得出響的是什麼聲音?跟著裡面火光一起,心想:這可沒有指望了!急怒攻心,眼看著葬身火窟。哪知那火焰上騰,火星四處亂飛,飛起的未熄餘燼落在薑氏面上,她竟被那火星子燒灼得清醒了。這一來,薑氏倒在迷惘中掙扎著站起。 薑氏這時只痛心著自己的兒女,全是天真活潑的無知無識的孩子。自己命苦,丈夫死去,只為了上有公婆,下有子女,茹苦含辛,苟且偷生,為是把公婆侍奉到百年之後,把子女撫養大了,自己再死,在九泉下也對得起丈夫;不過家境艱難,五年來淒涼歲月,背人不知流了多少傷心淚。可是公婆的溫和慈祥,兩個小叔子的禮貌恭謹,小姑子的溫婉活潑,子女的嬌小天真,處處令人感到忘卻一切痛苦。哪知蒼天故意來折磨這紅顏薄命人! 就在此時,忽見從黑沉沉的野地裡,飛一般地穿過一人。這時姜氏任什麼也不怕了,也不藏也不躲。趕到來人一湊近了,正迎著自己房子烈焰飛騰的火光,薑氏咦了一聲,驚叫道:「宏疆二弟,你、你還往哪去?」 從荒郊裡躥過來的陸宏疆,此時也不是平時的神色了,兩眼全是紅的,手裡提著一柄攮子,兩眼發直;趕到身臨切近,仍然塌腰作勢,要躥上矮牆。薑氏一急,往前一撲道:「你不管你這苦命的嫂嫂了?」 薑氏竟自撲倒地上。陸宏疆兩眼朦朧中,聽出是寡嫂姜氏。這時,裡面已經是房倒屋塌,風助火勢,烈焰騰空,萬難撲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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