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紅燈區的國王 | 上頁 下頁
六〇


  「我去買,」羅伯特說,並沒有想到要拉爾斯付錢,「哪兒能買到這東西呢?」

  拉爾斯馬上叫他去一個地下賭館,就在羅伯特發現他的那個地鐵站附近。這種買賣可以在桌面上進行,絕不會發生什麼問題,就好像羅伯特告訴他,買一包糖果似的。只不過,這糖果由非常細小的、像醋一樣褐色的小晶體組成,為增加分量摻入了奶粉,每克八十馬克。

  羅伯特沒有發覺「耳語者」同大力士和塔贊一起坐在一個小酒館裡。

  現在,他瞅著朋友哆嗦的手把這東西注入靜脈,神色依舊悲傷,但數秒鐘後拉爾斯的面部表情就放鬆了,顯出心滿意足的樣子。

  「現在我好了。」他歎了一口氣,「哎呀,我真蠢,謝謝,哎呀!」

  他一頭倒在枕上,飄飄欲仙,回憶著一幕幕美事。羅伯特起身看隔壁房裡父親是否睡了,但父親的床上是空的。

  兩名來自鄉下的嫖客開車捎上米琦和羅莎麗兜風,這次遠足持續不到半小時。兩個男人都是堂堂正正的一家之主,但每月要這樣尋花問柳快活一次。他們在錢的問題上還算正派,並不斤斤計較。愚蠢的只是沒有把兩個女人送回家,而是讓她們在海港附近下了車,正好在瓦爾特·格拉夫的漁業進出口公司對面。

  米琦和羅莎麗沒有想到偏偏在這裡會遇到大力士和塔贊,想逃已經來不及了。兩條漢子正從汽車後行李箱內把裘皮大衣搬到格拉夫辦公室旁邊的一個黑糊糊的倉庫去。米琦再仔細一看,發覺整車裝著滿滿的貂皮和紫貂皮大衣,全是高雅名貴的商品。她突然認出了「耳語者」,這傢伙正催促兩個大塊頭趕快搬。毫無疑問,她們來得不是時候也不是地方。

  「嗯,去做裘皮生意,大力士?」米琦問。

  這個打手目光火辣辣地瞅她,非常可怕。米琦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哎,動手呀!」大力士吼道,「咱們動手呀,幫忙搬!」

  俗話說:「跟著幹,倒黴蛋。」四個人一起搬,一起藏,「耳語者」望風。塔贊對米琦看也不看一眼。兩條漢子讓兩個女人唱主角,讓她們來回疲於奔命。她們搬兩趟,他們才搬一趟。「耳語者」扯了扯大力士的衣袖。

  「過後她們走漏風聲咋辦?」

  大力士呆視他,若有所思。「耳語者」交給他一遝厚厚的現鈔。羅莎麗瞧著鈔票,貪婪地舔舔嘴唇。

  「錢!」她從牙縫擠出這個字,幾乎聽不清,但米琦已經會意了。

  「耳語者」付錢後就飛快上車,一溜煙跑了。兩個女人站在倉庫前不知如何是好。大力士和塔贊在「咬耳朵」說話。稍頃,兩人過來了。

  「你過來,」大力士粗暴地抓住米琦的胳臂,「咱們快活快活。」

  他把她拽到破舊的倉庫後面。米琦聽到塔贊和羅莎麗進了倉庫。於是她就集中精力應付大力士,努力做到不出什麼紕漏。她怕得不得了。

  事畢,四人立於街燈的光照裡。米琦感到自己身上很髒,只想快點回家,她確信羅莎麗也是這種心情。

  「哎,兩位俊男,」羅莎麗道,「也該付點錢吧。咱們侍候得不賴呀,你們也該表示表示了。」

  米琦瞧見大力士手裡的刀子閃著寒光,塔贊四個指頭上已套上了打人的連環銅套,可街上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大力士的動作像貓一樣靈活,向前跨出一步,舉刀在羅莎麗的左腮幫上劃了一個小口子,動作快捷得使人無法想像這是個大塊頭所為。羅莎麗用手捂臉,鮮血從指縫裡流出來。瞧著手上粘乎乎的鮮血,她驚懼異常,旋即用肥胖的身軀衝擊大力士,那動作使人想起升溫的蒸汽壓路機。米琦失聲呼喊。塔贊揮拳,還沒來得及出擊,就被米琦踢中了睾丸,這傢伙一下子蜷縮著跪在地上了。羅莎麗與米琦並肩戰鬥,為保命而戰。羅莎麗毆打還在四處亂刺的大力士,像打肉搏戰一樣。米琦放下塔贊不管——那傢伙痛得臉都扭曲了,跌跌撞撞地退到他的汽車裡了——想奪下大力士手裡的刀。她抓住他的手臂,把身體全部重量吊在他的手臂上。

  米琦驀然間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大力士僵住不動了。幾個小夥子沿著街向這邊走來。

  大力士將米琦推到一邊,慌忙逃到塔贊的汽車上,隨著輪胎發出尖銳刺耳的咯吱聲,汽車像箭一樣消逝在夜色裡。

  米琦想把肥胖的羅莎麗扶起來。

  「好啦,起來!起來呀!你會好的。」米琦絕望地叫嚷,「羅莎麗,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小夥子們這時走到她們倆身邊。

  「我的天啊,瞧她們這模樣。」其中的一個邊笑邊說。

  羅莎麗喘息著,縮成一團,米琦使勁兒搖她。

  「堅持啊,羅莎麗,」她叫著,「你可不能死呀!那兩個該死的傢伙想害死你,辦不到,豬玀,辦不到!」羅莎麗此時已不再動彈,身體下面的石頭上有一攤鮮血擴散開來。米琦見狀不禁涕淚滂沱。小夥子一個個驚呆了,瞅著米琦,她手裡抱著一動不動的羅莎麗。

  清晨,魯迪·克朗佐夫在尤麗雅身邊醒來,想悄悄溜走,於是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踮著腳走到門邊。

  「你習慣於早起?」

  她的聲音使他猛然轉過身來。

  「不想吵醒你呀!」他說。

  「就這麼急著走?」她話裡有點兒帶刺,「過得不是挺美嗎!」

  「是呀,」他簡短地說,「我也覺得是。」

  「是嗎?」她問,「那現在呢?」

  「什麼『現在』?」

  「像夜晚那樣——咱倆再……」

  「你想到哪兒去了?」他盯著她問。

  尤麗雅聳聳肩。

  「別害怕。我不再麻煩你啦。」她說。

  魯迪·克朗佐夫開門走了,尤麗雅閉上眼睛。

  「該死的。」她用半大的聲音罵了一句。

  魯迪·克朗佐夫這時在樓道上也同樣罵了一句,不過尤麗雅聽不到。

  那個可以眺望易北河風光的餐廳這時尚未開門。銀行家施密特·韋貝爾已等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煩。所以,當菲舍爾氣喘吁吁跑來時,他就沖他發洩惱怒。

  「什麼事這麼急急忙忙的?」銀行家忿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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