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五四


  「大約3000美元。」賭場經理說,「那些女子心中有數,她們可以從他那裡得到賭資去玩大轉盤和紙牌。」

  「好吧!免費為他提供這八個女人。」郭魯尼伏特答應道,「但是要吩咐這些女人盡可能把他纏在酒店裡,我不想讓他把錢輸在別的賭場。」

  賭場經理正準備轉身離去,郭魯尼伏特又問:「他究竟要八個女人幹什麼?」

  賭場經理聳聳肩說:「我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說他的兒子也來了。」

  郭魯尼伏特在這次談話中終於綻出了笑容:「這就是我說的做父親的自豪!」等賭場經理離開後,他搖搖頭對科裡說:「記住,他們在賭錢的地方胡鬧和嫖娼,父親死後,兒子還會繼續來,賭場花3000美元就使他有一個永遠值得懷念的良宵,除非他的國家發生了革命,否則他對桑那都大酒店來說就是百萬美元的財源。」

  對於各賭場老闆來說,一致首選和渴望得到的最大財神爺是日本人。他們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賭棍,一來維加斯就是一大幫。日本工業界的巨頭們用免稅的美元來豪賭,在每次逗留的四天中所輸掉的錢,往往都超過百萬美元。能幹的科裡為桑那都大酒店和郭魯尼伏特招來了日本最嗜賭的富爺。

  科裡曾與一名在斯及普酒店東方輕歌舞團獻藝的舞女有一段戀情,這個日本姑娘原來的名字令美國人叫不上來,她就改了個西洋名,叫戴茜。她雖然只有20歲左右,在拉斯維加斯卻已呆足五年。她的舞技超群,長得非常可愛,就像顆剛出殼的珍珠一般光彩奪目。有一次,她突發奇想要去做整容手術,準備把眼睛弄成西方流行式,把胸部也隆成巨型,而且要大得令吃玉米長大的美國佬銷魂。科裡知道她的念頭後當即強烈反對,苦口婆心地一再和她講解這手術只會毀掉她的魅力。戴茜最終聽取科裡的勸告,因為他極力裝出從她那花蕾般的乳房獲得了最大的快感。

  當他們的友誼發展到在床上繼續時,她開始用日語給他講課。每當他在她家過夜,第二天的早餐總有她親手熬制的日本湯。開初他不想喝,她告訴他,在日本人人早餐都喝湯,而她熬的湯在東京郊區的一個鄉村裡是最著名的。嘗過之後,科裡驚喜地發現此湯香濃可口,易於消化吸收,對於消除一夜的縱欲與宴飲之後的疲乏大有裨益。戴茜還提供了一個信息給他:日本實業界的一個大亨打算到維加斯一遊!戴茜的消息來源是日本報紙,她經常讓家人把日本報紙空郵過來,以便她思鄉之情可以從閱讀日本報紙中得到慰藉。她告訴科裡,一個名叫文郎的人是東京的大亨,在會見報界時宣稱他將到美國創辦他的電視機工廠的一個分部。戴茜說文郎先生在日本以豪賭出名,所以到美國就一定會來拉斯維加斯。她還告訴他文郎先生是位傑出的鋼琴家,曾經在歐洲留學,如果不是他父親下令要他繼承家業,他本來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專業音樂家。

  那天,科裡請戴茜到他在桑那都的辦公室,用酒店的信箋向她口授了一封給文郎先生的信,信的格式合乎西方的規矩,又在戴茜的建議下使用了日本的敬語,確保此信不會得罪文郎先生。

  這封誠摯邀請文郎先生蒞臨桑那都大酒店的信,告訴他作為貴賓,他什麼時間來悉隨尊便,願意住多久都無任歡迎。信中還遍請文郎先生的所有親朋好友,而且他的全體隨行人員,包括他在美國的同事,都將成為桑那都大酒店最受歡迎的客人。科裡用婉轉的語言向文郎先生傳遞了這一切都是免費的信息,甚至包括看戲也免費。在信發出之前,考慮到自己還沒有絕對的權力來如此使用「鉛筆」,科裡又徵求了郭魯尼伏特的意見並獲得了他的許可。科裡本來有點擔心郭魯尼伏特要在信上簽名,結果證明這位桑那都一號更懂得處理這些關係,如此一來,從形式上講,這些日本人如果來的話,就將是科裡的客人,他也將是他們的「主人」了。

  三周後,他接到了答覆。在這一段日子裡,科裡花了不少時間向戴茜學習日本禮儀。他懂得了和一位日本客戶交談時,必須一直保持微笑,必須在聲音和手勢上表現出熱情好客又不過分親昵之類的禮節。她還特別提醒他注意,如果一個日本男人的說話聲音裡有一點兒嘶音,那就是憤怒的跡象,這可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就像蛇發出的響聲一樣。科裡想起二戰時期的電影裡,日本壞蛋說話時的嘶嘶聲,他過去還以為這只不過是演員的表演手法而已。

  對邀請信做答覆的方式是文郎先生設在洛杉磯海外分部的辦公室打來電話,詢問桑那都大酒店能否為文郎先生——日本全球銷售公司的總裁和他的執行副總裁二毛田先生準備兩個套間,外加十個房間給隨行人員。電話是專門打給科裡的,他當即答覆說可以辦到。狂喜之後,他立刻打電話給戴茜,告訴她過幾天他將陪她出去買東西,還告訴她他將為文郎所有的隨行人員準備十個套間,讓他們都住得舒舒服服的。她聽後馬上叫他千萬別這麼幹,因為如果所有的隨行人員都得到同等規格的套間,會使文郎先生覺得在他們面前失去面子。科裡接著請戴茜馬上飛往洛杉磯去採購和服供文郎先生私下在套間裡穿,戴茜說這同樣會得罪以西化自豪的文郎先生,儘管他在自己家裡肯定會私下穿日本傳統的服裝。科裡又建議戴茜和文郎先生見面,也許還要充當他的譯員,陪他一起吃飯。戴茜聽後笑出聲來,告訴他在歐洲留過學的文郎先生才不要譯員呢,何況讓一個西化了的日本姑娘在異國觀察他的一言一行,他會感到非常不自在。

  科裡完全接受了她的意見,儘管在各個方面都向她請教,只有一件事他堅持己見,那就是要求戴茜在文郎先生逗留的三天裡,天天給他熬新鮮的日本湯。科裡計劃每天早上到她的住所去取,在文郎用早餐時,派人把湯送到他的套間去,戴茜沉吟了一會兒,終於同意照他的意思辦。

  當天黃昏時分,科裡接到郭魯尼伏特的電話,問他第十號套間要一架鋼琴做何用?還問科裡:「酒店經理說他繞過主管部門,從其他渠道弄鋼琴,把事情搞得亂糟糟的,是否確有此事?」

  科裡解釋道這一切都是為了迎接文郎先生的即將到訪以及他的一些特殊愛好,郭魯尼伏特聽後開懷大笑,並指令科裡派他那輛羅斯萊斯去機場迎接貴賓。這輛豪華轎車是專門用來接待最富有的德克薩斯州百萬富翁或者郭魯尼伏特親自邀請的關係密切的客人的。

  第二天,科裡和酒店的三個行李員乘著配有專職司機的羅斯萊斯和兩輛卡迪拉克到機場迎接日本貴賓。他安排羅斯萊斯和其他轎車直接開進機場的跑道,這樣他的客人便不用走過機場大樓了。

  文郎先生一走下飛機,科裡就迎了上去。這一群日本遊客從服飾特點上都可以一眼看出是東方人,他們全穿著清一色的黑西裝、白襯衣、黑領帶。按照西方的標準來看,衣服裁剪得相當差勁。這十個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日本最富有、最有勢力的企業領導階層的人物,倒更像是一隊勤快的職員。

  文郎先生也容易被認出來,他是他們當中個子最高的。相對而言,他非常高,足有五英尺十英寸,而且體格魁梧,長相英俊,肩膀寬闊,頭髮漆黑。如果他去好萊塢應徵扮演一個東方人的角色,完全有可能被選中——不知為什麼,科裡的腦海裡會湧出這麼一個念頭。

  這群人當中只有一個緊挨文郎先生站著。他比文郎稍微矮一點,卻瘦得多,相貌頗像那些諷刺日本的漫畫中的人物,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口齙牙。其餘的人個子矮小,而且不顯眼,都提著個仿中世紀織布的、很夠氣派的黑色公文包。

  科裡向那個他完全有把握肯定是文郎先生的人伸出手來說:「我是桑那都大酒店的科裡·克魯斯,歡迎您到拉斯維加斯來!」

  文郎先生禮貌地堆著滿臉笑容,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他用稍為帶一點外國腔調的英語說:「見到您很高興。」接著就介紹那個齙牙的人叫二毛田先生,是他的執行副總裁,然後又逐一道出一連串其他人的姓名和職務,他們都例行公事式地和科裡握手。科裡接過他們的行李托運單,向他們保證很快就能把這些行李送到他們在酒店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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