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35)

三十五

　　蹲在院門拐角處聽了半晌壁腳的老胡被長芳主點名捉了個正著，摸著頭嘿嘿乾笑著將滾圓的身子挪出來，轉頭一臉嚴肅地對鳳凰一伸手，"火神殿下請--"

　　"喂！"我趴在牆頭上聽他們猜啞謎對暗號般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我一頭霧水，這下怎的說走就走？我還被關著呢。所以趕忙出聲喚鳳凰，豈知他壓根聽不著一般失魂落魄地轉過身子。我此時方才注意到長芳主在我門外施了障眼法，除卻施術人，其餘人都瞧不著我。

　　長芳主大概聽到我叫喚，飛來一個眼刀，嚇得我乖乖住了口。

　　我見過驕傲的鳳凰、冷清的鳳凰、風流的鳳凰、彆扭的鳳凰，而如今這般三魂六魄丟了一半的鳳凰，卻是第一次見，不免好奇地多望了兩眼。只見他步履有幾分淩亂地緩緩向水鏡外走去，連雲彩也忘了駕，直至走出水鏡都沒再回頭。

　　至此，我算是參悟了一件事：其實靈力高不高並不緊要，若是嘴皮子利索，照樣可以打敗敵人。長芳主此番對陣鳳凰便是個好例子，我對她老人家的崇拜不免又增加了兩分。

　　只是鳳凰被長芳主說暈了，我去找誰來解我門上的三道符呢？過去我尚且可以在水鏡裡活絡活絡筋骨，現如今卻只能在我這小宅子裡踱步，鬱悶得很。

　　又過了兩日，長芳主照例來水鏡巡察我一番。待她走後，我看了看桌上的更漏，才不過亥時，百無聊賴間便拈了片葡萄葉兒招來一群螢火蟲，挨個將它們拔去翅膀玩著解悶。

　　我正拔得歡實歡快，忽然看見天際一道長尾巴的光熒熒然緩緩劃過，想來不知今日是哪位星君下界玩耍。聽聞凡人有個習俗，但凡見著隕星，若趁著這亮光尚未墜地前許個願，必定靈驗。我雖然以為凡人沒甚見識，但這習俗著實有些意趣，便也對著那掃帚星在心底默念了個願望，祈盼早早得個自由身。

　　我默默地注視著那流星，怎麼看都覺得這路線似乎不大對。不過片刻，院中熒光大起，唉，果真不出我所料地砸在了我的院子裡。希望莫要將我種的芭蕉給砸壞了。

　　我趕忙跑去後院，一片灼灼仙光消散後，哪裡有什麼騎掃帚的小星君？如水月光下，小魚仙倌牽著一隻梅花魘獸，靜靜地立在院中對我盈盈一笑，青瓷繡紋雅致地伏在他周身白絹衣袍上，隨著夜風起起伏伏。

　　"小神未下拜帖，唐突前來，還請錦覓仙子莫要怪罪。"小魚仙倌真是個禮數周全的神仙。

　　"哪裡哪裡，這兩日閑得慌，小魚仙倌正好可來與我解解悶，錦覓歡喜得緊。"我趕忙客氣了兩句。

　　小魚仙倌看了看我的手，唇邊泛起一抹笑意。我順著他的視線，見自己手中尚且捏著一隻小螢火蟲的翅膀，那小蟲兒被捏著雙翼，正扭動得歡實。我趕忙丟了它，搓搓手乾笑了兩聲。

　　小魚仙倌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錦覓仙子果然有些悶壞了，小神不知可有榮幸請得錦覓仙子出這水鏡散散心？"小魚仙倌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神仙。

　　我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道："也好。"

　　我跨上魘獸的背，小魚仙倌牽了繩，輕輕巧巧地飛出了長芳主設的結界，眼前一片豁然開朗。我越發覺著小魚仙倌真是個仙術不錯的好神仙。

　　可見凡人有時也有些見識，這對星許願之說果然靈驗得緊。

　　3

　　數不清的碎裂星光彙聚天際便成了天河，小魚仙倌牽著梅花魘獸踏入河中逆流而上，一片熠熠星光沒到腳踝處，悄悄流淌無聲無息。四下裡靜謐一片，連平日裡聒噪的小蟲兒都會周公去了。

　　我騎在魘獸背上，順了順它水潤潤的毛，轉頭對小魚仙倌道："潤玉仙倌這個職務，論品階尚且不錯，若論意趣，錦覓以為不若卯日星君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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