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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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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左手香,早已預料有這狀況。 「看,要是剛剛就讓他回去,怕是連第一碗也不敢喝,白費你先前為他一番診治。」不知怎麼的,劇痛稍緩,但喉間卻奇癢無比,呂登翻過身去,臉下竟就擱著裝了兩條魚蟲的瓷盆,他喉間鼓了鼓,驟然間再也忍不住,抓住瓷盆就開始哇啦哇啦大吐特吐起來,吐出的都是紅頭魚蟲。 魚蟲吃下砒霜,中了劇毒而死,被呂登一口口吐出來。 直到無蟲可吐時,他軟趴在瓷盆旁,口角都是帶著酸味的胃液。 「吐了真不少。」 公子嘖嘖有聲。 「看來有三升多呢!」 虛軟的呂登,勉強抬頭叩恩:「感謝公子救命之恩。」 他慶倖不已,只覺得體內通暢,再無魚蟲壅堵,連呼吸都順暢許多。 「救你的是左手香。」 公子偏頭。 呂登再要緩氣開口,左手香卻先說道:「不用謝我。」 她語音淡漠。 「我開了二兩人言,是算好你體內魚蟲數量,你卻只喝了一碗,魚蟲不能盡除。所以,你這病,五年後還會再發作。」 左手香站起身來,被壯年男人攙扶著,一步步離開大廳。 呂母恢復人身後,瞧見兒子被奴僕扶起來,雖然臉色蒼白、手腳發軟,但是沒再喊疼喊痛,還以為公子庇護,兒子喝了砒霜不但沒死,還治癒魚蟲之害,連連千恩萬謝。 有個丫鬟走進大廳,告訴公子,夫人已經睡醒,正要往大廳來。 不用公子示意,奴僕領著呂登母子二人,走出大廳去,沿著迂回廊徑,再穿過棟棟重樓,直到出了木府。 *** 呂登說到這裡就停了。 孩子頑皮,但卻也聰明,訝異的問道:「大叔,五年的時間到了?」 呂登歎了口氣,點點頭。 「是啊。」 最近這一旬,他感覺到體內有動靜,那感覺讓他膽寒的熟悉,知道是魚蟲又要捲土重來。他好不容易養好的五臟六腑,又要遭到魚蟲啃食。 即使這五年來,別說是鮮魚,只要是水族,他碰都不敢再碰。但是,先前吃都吃了,魚蟲們懷恨未死,拚著就是要一口胃、一口肝膽;一口心、一口肚腸,用細齒把他吃盡。 「那您就再去木府啊,」 小孩出著主意,也跟著焦急。 「姑娘最好了,所以解了黑龍的封印。我娘總說,只要去求姑娘,沒有事情不能解決的。」 呂登只是看了看孩子,重重再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轉身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這五年間父母都去世,雖然兄嫂仍在世,但是魚蟲之病會復發的事,他沒有再告訴家人。 歷經磨難,他不再任性,也懂得為家人著想,自己的心事自己藏著,直到今天才說給一個陌生孩子聽。 那孩子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當年救他的是左手香。 但是,公子化魔,引進外來的人與非人,意圖殺害姑娘取而代之。雖然姑娘得勝,木府有鸚鵡鎮守,黑龍潭還迎來另一位龍神,但左手香卻魔化叛離,早已離開木府,眼下不知所蹤。 這五年來,他不曾回想過,在瓷盤中盛開如花的魚生,連食欲都消減,吃什麼都無所謂。 但是,那雙白裡透紅、掌心柔軟,五指修長,指甲是淡淡粉紅色的手,卻讓他時常想念得輾轉難眠。那手曾探入他胸腹,進到無人進過的深處,每每回想起來,那份親密都讓他心口發燙。 就算不為治魚蟲之病,能夠再見一次那雙手,該有多好啊。 獨自坐在屋中的他,心中正在這麼想著,窗外還晴空朗朗,屋內突然暗了下來,光明被摒除在外,原來的光線被黑暗吞食,漸漸的變得比無星無月的夜還黑。 呂登在黑暗中惶恐不安,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正要摸索著去開門或開窗時,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是我。」 他陡然顫抖起來。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難言的欣喜。 他記得那聲音。 他更記得那聲音的主人,有一雙美麗無瑕的手,曾經探入他胸腹,讓他從此深深愛慕,不論再美的女子都無法動搖他的深情。 黑暗變得立體,起先是一根根長髮,而後是濃濃墨綠的衣衫,衣衫下的纖瘦身軀,清冷的容顏,蒼白中帶著一絲青,最後才是白裡透紅、掌心柔軟、五指修長,透著淡淡光芒的雙手。 叛離木府後,不知隱藏到哪裡去的左手香,竟不請自來,出現在他家中。 呂登撲通一聲跪下來,心跳得很是激烈。 「你的魚蟲之病又復發了。」 左手香的聲音,仍是那麼冷淡,跟她的神情一樣清冷,雙眼已經能夠看見。 「你的病,只有我能治。但是,要我治病,你得付出代價。」 「不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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