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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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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舟一開始就勸麗子別試這支曲子,她不服,她是在他屋裡一張中文老唱片上聽到的,他一字一句的教會了她,可是她全曲唱罷,鐵舟卻露出失望的表情。 之後麗子幾度下功夫練這支歌,就是沒辦法讓鐵舟點頭。最後她瞠怒起來,「為什麼你老是說我唱不好紅豆詞?」 「因為你是個幸運兒,沒有領略過那種人生窮愁、愛情困頓的景況——這樣不好嗎?」鐵舟藉話鋒一轉,伸手摟住了麗子。「或者日本女人就是唱不出中國女人的心聲?」這麼說是要給麗子臺階下。 可是麗子掙扎開來,依舊心不平,為此又和鐵舟賭了氣。 她是善於和鐵舟競爭的,現在,她找到了一定讓他輸的武器——白羽良子的歌聲。 不是所有的日本女人都不能使他滿意。 一個月後,鐵舟生日那天,麗子邀了個小聚會,當然不說是為鐵舟慶生,鐵舟向來不耐煩這一套的,麗子只道要給他一個驚喜。 那晚,小出吉原也一塊來了。咖啡館的燭光在刻花玻璃燈罩中搖曳,白羽良子穿著一款珠白小旗袍,站在鋼琴邊的模樣兒楚楚可人,一支紅豆詞唱出來,連麗子都驚訝自己能把良子調教得這麼出色。 哦不,那口婉約清愁的嗓子,只能說是天賦。白羽良子令在場每一個聽眾都醉了心。 獨獨鐵舟從頭到尾沒什麼反應,麗子簡直是猜不透他。良子入座時,他只顧喝他的黑咖啡,只有吉原誇獎良子,友善地和她說話。 直到他們要離開了,良子送到門外,也許是怕生緊張,也許是穿不慣麗子特意要她穿上的中國旗袍,良子在門檻上絆了一下,一旁的鐵舟扶住了她—— 就那片刻,麗子瞧見了,鐵舟凝視良子的表情,那種眼神的閃爍和變化…… 麗子驟然間覺得,這整件事她可能設計錯了。大大的錯了! 然而,麗子的個性過於驕矜,她不屑於讓自己去正視那件事實,不屑於讓自己去擔心鐵舟對良子的那點眼神。她繼續關照良子,甚至帶著良子和鐵舟、吉原玩在一塊兒。 後來連吉原都說了,「麗子,你讓太多人跟在你和鐵舟身邊了吧?」一半是玩笑,一半是提醒。 吉原打十來歲便和鐵舟是一淘兒的,源于他父親從前為鐵得日管理財務,兩個年輕人結識得早。吉原這人很純情,相較於鐵舟,他的性子敦厚而幾乎顯得太溫弱了些。 麗子曉得,吉原也是暗中戀慕她的人之一,但他絕不和鐵舟競爭,因而只在一旁欣賞他們,不必打壞關係。他既傾心麗子,也喜愛良子的靈慧,就因為對人的心軟、有情,欠缺了一點堅持,使得最後兩個女人都選擇投靠了他——也可以說是利用了他。 麗子將吉原的忠告放到耳根後,到了秋天,事情終於發生了! 咖啡館的老闆娘慌裡慌張地打來一通電話—「良子出事了,我沒法子處理,小姐快過來看看該怎麼辦才好。」 麗子在圖書館裡找到鐵舟,第一次她在鐵舟眼裡看見痛苦之色,他說:「你能不能別再為別人花心思了?你該為我們自己花心思!」 許多年之後,麗子才體會出鐵舟當時的絕望心情——他深知麗子在和他比高下,她拿良子來試驗他最後是輸還是贏,她一心想贏過他,竟致忘了她是愛他的。 忘了愛情裡面不能出現第三人。 「你不幫良子,難道我也放了她不管?」麗子生氣走了。 鐵舟當然不是不幫良子,沒有人能對一個楚楚動人的女孩置之不理。那晚,等麗子找到吉原一起趕到咖啡館時,鐵舟已經早一步到了,一個人正和兩名無賴對峙著。 到此,有關良子的遭遇這才全盤托出——她雖長在靜岡一個窮牧師的家庭,父母可都是很風雅的,不幸相繼辭了世,喪葬費是舅舅籌來的,事後良子赫然發現,舅舅根本是把她連同自己的一筆賭債一起抵給了錢莊。 良子輾轉幾站逃到京都,一路躲著舅舅和錢莊那些人,在南禪寺幫人家賣藝品的那一次,差點被逮著。藏身近一年,本來以為風波已過,哪知錢莊的人還是追到了她。 或許因為在場人多,兩名無賴悻悻然的走了,但狠話指下來——債務不解決,他們是不會和良子就此罷休的,咖啡館要敢繼續庇護良子,他們也要讓它沒得生意做! 這便是良子之所以到三澤大宅落腳的緣故!良子在鐵家躲了幾個月,鐵舟運用叔父在商場上的關係,讓幾個老江湖去和錢莊斡旋,在給了一筆總算讓錢莊點了頭的數目,劃清良子和她舅舅的界線,終於將良子人生裡的這場危難解決了。 那段期間正值鐵得日沉病在床,良子為了答恩,留在鐵家日夜服侍這病重的老人,因此,反過來得到了鐵舟銘心的感激。 然而,鐵舟與良子之間已不僅止於這一報一還的情分了。在兩人朝夕相處的那幾個月裡,在麗子刻意不去過問他們、刻意地置身事外,甚至對鐵舟擺出冷淡的態度時,由於她的矜傲與疏離,那個好像早註定了要發生的局面,終於發生了…… 鐵舟和良子墜入了情網。 第六章 鐵舟的對良子動情,根源卻還是來自於對麗子愛得太深,不能夠放棄、不能夠覺悟他和麗子在一起永遠得不到幸福,他掙扎在極端的痛苦裡,良子的溫存、嬌巧、貼心,正好給了他一道可以喘息的空氣。 而良子這邊,一日日陷入莫大的罪惡感裡她已經收不回感情了。 一個下著驟雨的晚上,良子跑去敲開麗子的門,滿臉淋漓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急迸出一句話,「我對小姐感到很羞愧……」那飽受煎熬的模樣,像是一切不知從何說起,她掩著面又沖進雨中去了。 就這樣,良子失蹤了! 過半個月,麗子接到了一封信。她懷著信箋乘車到三澤大宅,在那古老寒肅的劍道房門邊,靜靜聽了一會兒鐵舟一個人練劍時那孤獨的叱詫聲。 她掏出信,輕輕的放在席上說:「她來了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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