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素問 > 花凋辭 | 上頁 下頁 |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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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宮,空無一人。 六扇門,進出如常。 顯然,她和煙雨沒有回宮也沒有到六扇門。兩個姑娘能跑到哪裡?花凋走在人群疏離的街道上,仰望天空,發現天已遲暮,漸漸入黑。 掐指算,他昏迷三個時辰,也差不多該是萬家掌燈之際了。再不找到她們主僕的話,宮裡必然大亂,屆時,會有更多人受到牽連。最重要的是,晴川公主那個小妮子說話辦事沒分寸,現在又受了老娘的刺激,萬一……唉,不敢想像。 他正在尋思,但見一個熟悉的黑影逐漸變大,最後來到近前,「是你?你們公主呢?」 來者非別,恰是他尋之不見的小宮女——煙雨。 「大人,我找你……好久!」 花凋微調整一下思緒,鎮定地道:「別著急,慢慢說。 」 煙雨連連喘息,「大人,自你走後,公主一直待在原地,無論我怎麼說她都不肯挪動。你快去瞧瞧,那麼多人來往,萬一讓哪個不長眼的道破了公主的身份,豈不糟糕?」 「你放她一個在那裡?」花凋劍眉緊攢,也沒功夫理會剛緩和一些的真氣,便施展輕功朝碰見北辰之助的地段奔去,同時拋下一句,「去六扇門找人來幫忙!」但願他到之前,別出大亂子才好。 事實上,花凋此次的顧慮不完全對。對晴川公主來說,她的任何一個舉動都有造成危機的可能。不過,眼下的情況有點怪…… 她呆呆地立著,按煙雨所說已維持三個時辰。匆匆趕來的花凋剛想踏步,就見一群孩子跑來,在地上撿他扔掉的算盤珠子,嬉鬧砸耍。 這時,宛如心弦被觸動。 龍綣兒的眼睫眨眨,瞬間有了反應,旋即恢復在宮中的氣勢,一叉纖細的柳腰,凶巴巴地用扇子敲打孩子們的手。不少市井孩子淘氣,被敲痛了手自是不願,抓起地上的沙土和石頭往龍綣兒身上拋去,弄得她一身沙子和小石子。 花凋止住腳步,興味燃起,倒是想看看威風八面的晴川公主寧可陷入貴族口中的「刁民陣」中的原因。 龍綣兒的眼睛酸澀難當,勉強睜開,拾起剩下的珠子,以那削蔥般的手指一一摩挲,擦拭珠子上的灰塵,不期然被劃傷的一條條口子,給珠身染上一層鮮紅色澤。她小心翼翼地數著,似乎還沒找齊,便像沒頭蒼蠅似的四處尋覓。 眼前有一雙靴子,而珠子恰好在靴子之間。 龍綣兒恨不能拿一把劍,把眼前所有的障礙物都一一清掃乾淨!她怨憤地抬頭,打算以自己的眼神將不該存在的「東西」消滅! 誰知,這一抬頭才發現眼前的人竟是—— 花凋! 第三章 禍水 相望無語。 龍綣兒身子一顫,手中好不容易找到的算盤珠子又全部散落在地上,「劈裡啪啦」清脆入耳。呆了呆,僅僅一瞬,龍綣兒仿佛受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啊」的一聲掉頭就跑,弄得花凋滿頭霧水。 大街上車馬來往喧囂,萬一她出點意外誰擔待得起? 花凋迅速地揀起一顆算盤珠子淩空甩出,點穴阻止了她莫名其妙的行為。滿意地拍手,他雙臂環胸來到近前,仔仔細細地端詳那張驚慌失措的小臉,冷冷地道:「跑什麼,花某人是鬼是怪?」 龍綣兒嬌喘連連,看到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不禁又怒火中燒,「放肆!你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膽,敢點本宮的穴?」 花凋搓搓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記得大街不是皇宮,公主也不是公主而是公子,微臣也不再是微臣而是一介布衣。」 他只是想提醒她,莫要在大庭廣眾下太過張揚,誰知龍綣兒卻以為他指的是花夫人說的「辭官」之事,臉色頓時慘白,「你不是『死』了嗎?死的人光天化日出現在本宮眼前,本宮當然害怕!」 好啊,敢情她當他已經死了? 花凋自我解嘲地一勾唇,「是啊,自從見到你,我就開始倒黴運,走路摔跤不說,回頭撞門,喝水逢嗆,吃飯被噎,這種日子想不死也難啊!」 她有讓他變得那麼悲慘嗎? 照道理說,該是身為公主的她在處處庇護不識好歹的他才對嘛!此刻花凋的話讓她如墜迷夢,索性低頭思索問題。 花凋望著眼前的發漩,強忍仰天長嘯的衝動,咬牙道:「現在想有用嗎?難道你害了我一個不夠,還想要殘害別人?」 龍綣兒見他仍有精力惹她生氣,料想之前一動不動又是他諸多把戲中的一個,心中湧出被愚弄的憤慨,「你——混——帳!想要跟我較量誰的血流不完是吧?」言未訖,用力一咬柔嫩的粉唇,殷紅的血頓時浸染了滿口,「嗯……我豈會輸給你……」 花凋被龍綣兒的瘋狂驚醒,趕忙一掐她的下頜,以免咬深。即使如此,他的手上也占滿了濕熱的血,刺眼的色澤令人昏暈。 「犯傻啊你!」 龍綣兒絲毫不以為意,反倒是灼熱的血沸騰了心房,「我流我的血幹卿甚事?你走你的,咱們生生死死兩無瓜葛!」 花凋聽了半天,總算弄明白她的怒從何來,臉頰勾勒出一彎怪笑,「誰說兩無瓜葛?公主一旦有閃失,臣子不能護周,罪責難逃!打從剛才見面,公主就在驅趕我!我何曾說過半個字?誰聽到了?嗯?」 「她說的!」龍綣兒不屑地哼。 「她是誰?」花凋氣定神閑地抓起龍綣兒高束的金冠穗子,在她的唇上緩緩摩挲,似乎想偷偷的,輕輕的,以穗子的鮮紅來浸染僵冷的紫嫣。 「你裝什麼迷糊?」她討厭嘴上癢癢的觸感,很容易扯到傷口,「你娘親的鐵口直斷也有假?大孝子!」 嗯,官場的圈裡圈外,還有一樣廣為人知的就是他花大爺的孝——逆來順受的孝! 「我娘喔。」花凋故意拖長聲調,眼珠子轉了轉,「既是娘有命——」 「如何?」她瞪大杏眸,一時忘了呼吸。 他側過臉貼近她,低歎道:「公主想微臣如何?」 「你——你——」熱乎乎的男人氣息繚繞在鼻尖,龍綣兒心跳加速,「你這個目無的尊卑的混蛋,也會聽從我的意思嗎?」多年來,他哪次不是把她氣得暴跳如雷? 「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花凋突如其來冒一句。 他是認真的嗎?又或者,僅僅是另一個騙局? 她眨眨小扇子似的睫毛,猶豫之後,堅定地道:「我不要你死,只要你繼續做我的奴才而已。」 花凋笑了笑,看來對此早有準備,淡淡地道:「皇宮裡的奴才多如牛毛,不差我一個,最重要——我不是任何人能差遣的奴才。」 他的話擺明瞭拒絕嘛! 龍綣兒焦躁之極,口無遮攔嚷:「你自己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現在卻出爾反爾?什麼『不是任何人的奴才』,這天下都歸我父皇,任何人都是龍氏子孫的奴才!有骨氣不為五斗米折腰,當初幹嗎投身公門吃皇糧?」 花凋邪邪地一挑眉,冷然道:「我入公門,隨心興;我出公門,亦如是。世俗推崇所謂的『綱常』冠冕堂皇,你當真信啊,我隨時都能扔出一筐!」看天色,奇怪那小宮女怎麼還沒叫人趕來幫忙—— 他自是不知自己趕來此地有多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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